莊學究的私塾,因一位新學生的到來,氣氛陡然變得不同。那日的書齋,靜得仿佛能聽見塵埃在光束中浮沉的聲音,連穿堂而過的風,都識趣地放輕了腳步,只將外院那若有若無的桂香,悄然送至每個人的鼻尖。
盛家兄妹早已端坐,縱是平日里最跳脫的如蘭,此刻也規(guī)規(guī)矩矩,只是那不時瞟向門口的眼角余光,泄露了心底的好奇。先是一個青衣小廝悄無聲息地進來,將用錦袱仔細墊著的書匣輕放在一張空置的案幾上,隨即又躬身退至廊下,垂手侍立。
緊接著,一抹淡青色的衣角掠過門檻,那少年便走了進來。
他頭戴白玉小冠,色澤溫潤,卻壓不住鬢邊那鴉羽般烏黑的發(fā)絲。腰間束著一條極細的銀絲絳,墜著一塊羊脂白玉佩,行走間并無環(huán)佩叮當之響,只有那玉佩隨著步伐微微晃動,流轉著柔和的光。晨光恰好從支摘窗的縫隙漏入,正正照在他肩頭,那衣料是汴京時興的“天水碧”,顏色清淺如早春初融的溪水,被日光一映,竟仿佛將光也浸染得通透了幾分。
滿室寂靜,落針可聞。
莊學究適時地輕咳一聲,眾人方如夢初醒。那少年神色從容,折袖,先向端坐前方的莊學究行了一個標準的長揖,姿態(tài)優(yōu)雅,無可挑剔。隨后回身,面向盛家兄妹,行了一個平輩禮。他腰身只微俯,背脊卻挺得筆直,行禮時袖口垂落,露出半截手腕,白皙得竟有些晃眼。那一瞬間,連素來端方持重、從不以外物縈懷的長柏,心頭都莫名掠過一絲“自慚形穢”之感。
禮畢,少年抬眼,目光溫和地掃過眾人,唇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聲音清朗如玉磬:“諸位弟妹有禮,在下齊衡,字元若。既是同窗,日后不必拘禮,喚我元若便好。”
這便是在請大家以平輩,甚至更為親近的“哥哥”相稱了。
如蘭立時抿嘴一笑,帶著少女的嬌憨與不見外,脆生生地便喚了一句:“元若哥哥!”聲音里是全然的坦率與接受。
墨蘭(青荷)在他進來時,目光亦曾短暫停留,帶著審度。此刻聞聲,她神色平靜無波,既無如蘭的雀躍,也無尋常女兒家的羞怯,只依著規(guī)矩,微微頷首,聲音平穩(wěn)清晰,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小公爺?!彼x擇了最標準,也最不會出錯的敬稱,將那份“同窗之誼”悄然界定在安全而禮貌的距離。
齊衡的目光在她平靜無波的臉上略一停頓,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頷首回禮。
而站在稍后位置的明蘭,從齊衡進門起,便下意識地將腦袋又埋低了半寸,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團影子。此刻聽得眾人稱呼,她唇瓣幾不可見地動了動,一聲“小公爺”輕得如同春夜里貓兒的呼吸,細微得連她自己都險些捕捉不到,更遑論傳入他人耳中。然而,就在她低頭的那一瞬間,窗欞透過的光影恰好將她小巧的耳廓切割成半透明的粉色,那一點無意中泄露的局促與顏色,卻被齊衡轉開的眼角余光精準地捕捉到了。
“盛家六姑娘……”這五個字,便在這一瞥之間,無聲無息地落入了少年心湖,漾開一圈極淺的漣漪,只待日后,悄然生長。
莊學究適時開講,那日授的是《孟子·離婁》。許是有意考較這位新來的學生,莊學究點了齊衡的名,讓他釋義“離婁之明”。
齊衡應聲起身,身姿依舊挺拔,并無半分緊張。他略一沉吟,聲音清潤卻不顯浮華,緩緩道:“學生以為,明者,見秋毫之末于未形;智者,制禍亂之前于未兆?!?/p>
此言一出,滿室俱寂。不僅因其釋義精準,更因那話語間透露出的格局與見識。
墨蘭端坐聆聽,眼神專注,心中卻是一片澄明。這位小公爺,風姿卓絕,才思敏捷,確是汴京城里最頂尖的人物。而她,盛墨蘭,自有她的路要走。她微微垂眸,指尖無意識地在書頁上劃過,體內青蓮本源溫潤流轉,滋養(yǎng)著她愈發(fā)清明的神思。
書齋之外,汴京的天空高遠。書齋之內,少年少女們的命運軌跡,因這初次的交匯,已悄然偏轉了一絲微不可察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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