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喬建斌身體狀況那細微卻真實的好轉(zhuǎn),像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雖未掀起巨浪,卻足以引起最親近之人的注意。王亞珍在欣喜之余,也不止一次地追問喬琳,到底用了什么特別的手法。喬琳用“康復師新教的方法”和“更用心了些”來搪塞,但她知道,這并非長久之計。一次兩次可以說是偶然,若持續(xù)出現(xiàn)超出常規(guī)康復進度的改善,必然會引起不必要的關(guān)注和懷疑。
她需要為這份異常,找到一個合理的、能被世俗理解的“外殼”。
念頭一起,她便立刻行動。利用照顧父親的間隙,她開始通過網(wǎng)絡(luò)和本地書店,大量查閱中醫(yī)經(jīng)絡(luò)學和穴位按摩的相關(guān)書籍與視頻。她并沒有試圖去成為中醫(yī)專家,她的目標非常明確:找到那些與父親病癥(肢體癱瘓、言語不清)相關(guān)的、公認的主要穴位和經(jīng)絡(luò),記住它們的名稱、位置和理論上的功效。
涌泉、足三里、曲池、合谷、風池、百會……這些陌生的名稱和位置,在她強大的邏輯記憶和空間思維能力下,被迅速歸納整理。她甚至在自己的身上比劃、按壓,感受大致的位置和力度。她不需要知道深奧的醫(yī)理,只需要讓這些名詞和位置,成為她接下來行動的“注釋”。
然后,她開始將《青木養(yǎng)身功》的淺層氣息引導,與這些學到的穴位知識結(jié)合起來。
下一次為父親按摩時,她的手法開始發(fā)生變化。不再僅僅是機械地活動關(guān)節(jié)和放松肌肉,她的指尖開始有目的地游走于那些記載中能“舒筋活絡(luò)”、“醒腦開竅”的穴位附近。按壓、揉捏時,那股微弱的、溫熱的氣息也隨之而至,精準地滲透進去。
她會在按摩某個部位時,狀似無意地對一旁關(guān)注著的母親說:“媽,這是足三里,書上說對下肢恢復有好處?!被蛘?,“按按風池穴,可能對爸的頭暈和言語有幫助?!?/p>
王亞珍將信將疑,但看到女兒說得頭頭是道,手法也似乎確實比之前更“有章法”,再加上丈夫確實在按摩后顯得舒適許多,那點疑慮便漸漸被希望取代。她甚至開始主動去記這些穴位的名字,覺得女兒不愧是高材生,學什么都快,連按摩都比別人專業(yè)。
喬建斌的感受最為直接。女兒的手指仿佛帶著奇異的魔力,落在那些特定的點上時,不僅驅(qū)散了酸脹疼痛,更有一股溫和的暖流滲入深處,讓他僵硬的肢體仿佛被注入了一絲微弱的活力,連帶著混沌的頭腦都似乎清明了一瞬。他無法清晰表達,但那逐漸放松的身體和眼中日益增多的光彩,是對喬琳努力最好的回報。
喬琳小心翼翼地控制著尺度。她絕不貪功冒進,每次引導的氣息都極其微弱,確保效果在“顯著改善”與“醫(yī)學奇跡”之間那條微妙的界限之內(nèi)。按摩結(jié)束后,她自身的消耗依然巨大,臉色會微微發(fā)白,需要立刻補充食物和休息。但她甘之如飴。
將超乎尋常的能力,隱藏于公認的傳統(tǒng)知識體系之下,如同將一片獨特的葉子,藏于茂密的森林。她并非要欺騙誰,只是為了保護自己,也為了讓這份來之不易的“幫助”能夠持續(xù)下去,而不被當作異類。
在這個過程中,她對自己體內(nèi)那股氣的控制,也變得更加精細和純熟。為了模仿出更接近“專業(yè)”按摩的效果,她不得不分出更多心神去協(xié)調(diào)手法與氣息的配合,這無形中鍛煉了她的掌控力。青蓮本源在這種持續(xù)、精細的消耗與補充循環(huán)中,似乎也變得更加凝練。
深夜,她一邊吃著為自己準備的、分量十足的夜宵,一邊翻閱著經(jīng)絡(luò)圖譜,在筆記本上記錄下新的體會。窗外是城市的霓虹,窗內(nèi)是帶著藥香和書卷氣的靜謐。
救父之路,道阻且長。她無法動用移山倒海之力,只能以凡人之姿,借前人智慧為帆,以自身苦修積淀為槳,在這片現(xiàn)實的泥沼中,艱難卻堅定地,一寸寸前行。
青荷入世,不顯神通,只將一點靈機,藏于葉脈紋理之間,默然滋養(yǎng),靜待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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