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我早早地醒來了。
晨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在昏暗的房間里投下一道金色的光柱,無數(shù)微塵在光里安靜地飛舞。
昨晚“強壯”的李先生,此刻睡得正沉,呼吸均勻綿長。
他面向我側(cè)臥,平日里那份屬于成功商人的精明和威嚴徹底消失了,那張上了些年紀的臉上,褐色的皺紋都舒展開來,竟有種說不出的踏實與安寧。
我靜靜地坐在酒店寬大柔軟的床上,像坐在一艘一夜暴風(fēng)雨后終于駛?cè)肫届o港灣的小船里,周遭滿是陌生的靜謐。
我的身體有種微妙的酸痛感,提醒著我昨夜發(fā)生的一切都不是夢。
我的目光掠過他放在枕邊的手,那骨節(jié)分明、曾簽下無數(shù)重要文件、也曾極其溫柔地握住我的手……我的心跳又開始不規(guī)律起來,一種混雜著羞澀、慌亂和某種難以啟齒的滿足感的情緒,在胸腔里緩緩流淌。
我就這么坐著,不敢動彈,怕一點點聲響就會打破這脆弱的魔法。
思李此刻在做什么?
阿姨應(yīng)該把她照顧得很好。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帶來一絲身為人母的愧疚,但很快又被眼前這個男人沉睡的容顏所帶來巨大的寧靜感………覆蓋了。
未來會怎樣?
我不知道。那條我走了五十多年的、清晰而艱辛的路,在這個清晨,突然拐入了一片彌漫著濃霧的全新地帶。
但奇怪的是,看著身邊這個卸下所有防備的男人,他昨夜如老虎,今天早晨看他,感覺他只是一只熟睡的老貓而已,我心中竟沒有了恐懼。
我輕輕地、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然后,像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我緩緩地、緩緩地重新躺下,又縮回了那片殘留著他體溫的被窩里。
他的手臂在睡夢中無意識地收攏,將我圈進一個更溫暖的所在。
我閉上眼,聽著他有力的心跳,第一次覺得,這片昂貴的奢華,終于有了一絲……“家”的溫度。
陽光又亮了一些,我能更清晰地端詳他的面容。
這個六十八歲的老人,雖然坐擁財富,可命,也實在是太苦了。
外人只看到他風(fēng)光無限,誰又見過他深夜的疲憊,和此刻睡夢中這全無防備的、近乎脆弱的神情?
我也五十二了,早已不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半生風(fēng)雨,即將步入暮年。
紅塵翻滾,能遇到一個肯將整顆心、連同他所有的脆弱都坦誠交給自己的男人,是何其幸運。
一定要珍惜。
這個念頭像種子一樣落在我的心田,瞬間生根發(fā)芽。
未來的事,誰說得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