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最后遺言
李先生的臉色蒼白,他躺在一片白色里……我跑了上去,抓起他枯瘦的手……撫摸他蒼白的臉頰…
李先生…李建國…你醒醒…
他睜開了眼睛,瞳孔里像蒙著一層薄霧,卻依然努力聚焦在我的臉上。
他的嘴唇輕微地翕動著,我俯下身,聽見他的氣息在喉嚨里斷斷續(xù)續(xù)地滾動。
“別哭……”
他的聲音像風吹過裂開的紙頁,輕得幾乎碎掉,
“你…你以前太著急了…給思李的公寓…一直都在…”
“李先生…我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不要…”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他停頓了一下,好像聚集起了全身的力氣:“敏敏的仇…小蘭…老伴…我們一起…你穿上那件寶藍色的禮服……”
他的手忽然動了動,仿佛想抬起,卻只是指尖在我掌心微微一顫,隨即整條手臂重重垂落,像斷線的秤砣砸在床沿。
可他的眼睛還望著我,嘴角甚至凝著一絲極淡的弧度,仿佛在說:“李先生,這是在說什么???
可那弧度很快就僵住了,霧徹底淹沒了他最后的眸光。
李先生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
監(jiān)護儀上刺耳的長音劃破空氣,像一條冰冷的直線,宣告了一切的了結(jié)。
他死了。
那句“男人至死是少年,只是……想出去玩玩而已……”的囈語,像最后一片羽毛,輕飄飄地落在我驟然被掏空的心上。
沒有原諒,沒有釋懷,甚至沒有悲傷,最初那一刻,只有一片巨大的、轟鳴般的寂靜。
隨后,那被欺騙、被辜負的怨恨,竟真的如他所“預言”般,奇跡般地消失了——不是被寬恕抵消,而是被一種更絕對、更虛無的東西覆蓋了:死亡。
死亡,讓所有的愛恨都失去了附著點,變得輕飄而可笑。
我的心像被撕開一樣的疼痛,空蕩蕩地漏著風。
第二天,律師來了,公式化地表達了哀悼,然后宣布遺囑:李先生贈與我的那套市里的房子還在。
一筆清晰的、物質(zhì)的句號,為我們模糊不清的關系落了款。
它保障了我未來的安穩(wěn),卻也像一座華麗的墓碑,釘死了我們之間的一切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