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保障了我未來的安穩(wěn),卻也像一座華麗的墓碑,釘死了我們之間的一切可能。
律師當(dāng)著我的面,給他遠(yuǎn)在美國的女兒打視頻電話。
屏幕亮起,那張年輕、精致卻寫滿疏離的臉出現(xiàn)在另一端。
她沒有回來,只是透過冰冷的鏡頭,看了一眼已無生息的父親,說了幾句節(jié)哀順變的客套話,像完成了一個遙遠(yuǎn)的社交義務(wù)。
她與這個父親,與這片土地的情感聯(lián)結(jié),原來也薄得像一張紙。
最終,是我,這個與他沒有血緣……關(guān)系復(fù)雜難言的“外人”,捧起了那個沉甸甸的、裝著李建國先生一生的木制骨灰盒。
墓地選在一處僻靜的山坡。
下葬那天,天色灰蒙。
只有我,律師,和寥寥幾位他早已疏于來往的舊友。
儀式簡短得近乎倉促。
我捧著骨灰盒,一步步走向那方新掘的土穴。
盒子不沉,卻壓得我手臂酸麻,但比這更沉的,是彌漫在心口的、無邊無際的虛妄。
我們糾纏了小半生,算計、取暖、傷害、依存,最終,他化為了我手中的一捧灰,我成了送他最后一程的、唯一的“親人”。
所有的激烈,所有的委屈,所有關(guān)于愛恨的糾結(jié),在這一刻,都被墓碑的冰涼與土地的沉默所吸收,變得毫無意義。
我將骨灰盒輕輕放入墓穴,抓了一把濕潤的泥土,撒了上去。
塵土落下,發(fā)出細(xì)碎而決絕的聲響。
黃土一鍬一鍬落下,覆蓋上去,發(fā)出沉悶的回響。
儀式簡短得近乎倉促……
當(dāng)工作人員將那塊紅布落下時,我彎下腰,輕輕對身邊小小的思李說:“去,去送送老李爸爸?!?/p>
她抬起頭,大眼睛里滿是懵懂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她或許不明白“死亡”的全部重量,但她能感受到周遭空氣里沉甸甸的悲傷。
她走得很慢……
走到那方深深的墓穴前,我扶住她小小的肩膀,輕聲說:“跪下,給老李爸爸磕個頭,告訴他,你會好好的?!?/p>
思李順從地跪在冰冷的石板上她低頭看向那個埋著李先生骨灰的土坑……又抬頭看看我,再看看那堆黑黢黢的新土,她小嘴一癟,大顆的淚珠毫無征兆地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