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親顯然沒料到一向溫順的外孫會如此反應,他舉著筷子的手僵在半空,臉上先是錯愕,隨即被一種下不來臺的惱怒取代。
他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鼻子里“哼”出一聲:“這、這什么態(tài)度!長輩還說不得兩句了?真是越大越不懂規(guī)矩!”
頭又扭向我:“青青,讓你把個孩子教育成個啥了?簡直是個“四不像”!”
大弟弟一家全程埋頭干飯,大弟媳用胳膊肘悄悄捅了一下丈夫,大弟弟這才如夢初醒,含糊地打圓場:“爸,您別生氣,小軍這孩子可能真有事……姐,你快坐下吃飯,菜都涼了。”
他說話時眼神閃爍,根本不敢看我的眼睛。
三弟作為別墅主人,臉色最是難看。
這頓飯,他出錢、姐姐出力的團圓飯,被父親幾句話攪成這樣。
他沉下臉,把手機“啪”地放在桌上,聲音帶著明顯的不悅:“爸!大過年的,您少說兩句行不行?非得把大家都弄得不開心的嗎?我大姐忙活一上午圖什么?”他轉向我,語氣緩和了些,“姐,你別往心里去,爸就這脾氣。小軍那兒……一會兒我去說說。”
他那個備受寵愛的兒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了,眨巴著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小聲問:“媽媽,哥哥為什么走了呀?”三弟媳趕緊捂住兒子的嘴,低聲道:“沒事沒事,快吃飯?!?/p>
我看著這一桌子的“親人”,
又看看身邊嚇得不敢出聲的小女兒,一股巨大的疲憊和悲涼瞬間淹沒了我。
此刻我的喉嚨發(fā)澀。
我極力讓聲音保持平穩(wěn),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沒事,大家都吃吧。小軍……可能單位真有事?!蔽抑匦伦拢闷鹂曜印?/p>
桌上的紅燒肉油亮,清蒸魚鮮嫩……
二弟忽然又提起大舅的事。我沒等他說完,心酸又重新涌上心頭,我忽然說:
“媽就是被‘扶弟’拖垮的。這債,到她死就算還清了。大舅的事,找他親閨女去。”
這好像說我舅舅,又好像是在說在座的人……
父親把碗重重一放:“你怎么說話呢?那是你親舅!”
“親舅?”我看著他,“他結婚時,我媽把家里攢了一年的錢500塊又出去借了500塊,給我舅拿去了,當我不知道?那錢是我媽省吃儉用攢的!”
而我上學時,需要100元學費,家里卻拿不出來,我當時學習那么好,不得不輟學,不然,我今天還用當保姆嗎?
父親臉一沉,不接話了。
二弟打圓場:“姐,你看你現在不也挺好的么……”
大弟弟也接起話來:“就是呀,如果你能繼續(xù)上學,不一定還遇不到——城市戶口的馬大柱呢!咱們村的人都還羨慕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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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挺好!真不賴……
“好?”我笑了,“是啊,挺好,吃飯吧!啥也不說了”。
我苦笑了一下,心里罵道沒餓死,沒累死,活著就是好,可,因為媽媽的伏地魔,把家里的資源都用給了舅舅們——他們欠我一個光明的未來,這些陳年老丈,我又和誰去算呢??!?/p>
“遇到馬大柱,后來日子過的挺好,能幫扶家里,那是我自己后期咬著后槽牙忍了多少苦難才做出來的貢獻?。 ?/p>
我端起飲料,猛灌了兩口,冰涼的飲料順著我的喉管流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