蒜蓉的焦香與青菜的清新混合,我快速翻炒幾下便出鍋,碧綠生青………
我把這些菜,連同給李先生單獨準(zhǔn)備的一小碗燉得稀爛的肉糜蒸蛋,一起端上餐桌。
“哇,劉姨,你這一手菜做的還真不錯,難怪我李叔喜歡讓你留在家呢!”
李先生也跟著附和:“是啊,小劉廚藝一直不錯。”
可他的眼神,像掠過桌布上的花紋一樣掠過我,始終沒在我身上多做停留,便滿是溫柔地、牢牢地黏在了張嬌年輕嬌艷的臉上。
“小劉”……我心里冷笑一聲。呵,不過幾天功夫,他對我的稱呼,又從那段短暫溫情時期帶著些許熟稔的“青青”,變回了這疏遠而客套的“小劉”。
席間,李先生滿眼都是張嬌,不時的給她夾菜,將那紅亮的大蝦堆滿她的碟子,活像一只好不容易撿到肥美蟲子的老公雞,急切地、帶著幾分炫耀地咯咯叫著,呼喚母雞來享用。
而那碗我特意為他準(zhǔn)備、此刻正孤零零放在他手邊的肉糜蒸蛋,他卻像是完全沒看見,始終沒有去打動一下。
“李叔,這個蝦好難剝哦,殼好硬?!睆垕捎盟前褘傻媚芷鏊纳ぷ颖г怪瑫r將一只飽滿的油燜大蝦用筷子輕輕撥到李先生的碟子邊。
她微微嘟著嘴,眼波流轉(zhuǎn),那眼神不像是在抱怨一只蝦,倒像是在撒嬌。
李先生平日里嚴(yán)肅的嘴角,此刻松弛成一道微彎的弧線。
他放下自己的筷子,拿起一旁的濕毛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
“這點小事也難倒你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近乎縱容的低沉笑意。
他伸出手,手指因年歲而略顯干瘦,但動作卻異常沉穩(wěn)利落,開始仔細地剝起蝦殼。
那專注的神情,仿佛不是在處理一道菜,而是在完成一件精密的藝術(shù)品。
“喏,好了。”他將剝好的完整蝦肉自然地放到張嬌的唇邊。
張嬌并不用手接,而是就著他的手,微微前傾身子,張開涂著鮮艷唇膏的嘴,將蝦肉咬住,過程中,她的舌尖似乎無意地輕輕碰了一下他的指尖。
“嗯!真好吃!李叔剝的蝦就是特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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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夸張地咀嚼著,眼睛滿足地瞇成兩條縫,像只偷腥成功的貓。
李先生的手指在空中停頓了一瞬,方才那細微的觸感似乎讓他怔了一下,隨即,一抹近乎寵溺的神情終于沖破了他佯裝的鎮(zhèn)定,從眼底彌漫開來,連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調(diào)皮?!彼吐曊f,語氣里沒有半分責(zé)備,只有一種老年人特有的、帶著遲暮氣息的疼愛。
他收回手,拇指和食指下意識地輕輕摩挲了一下。
“人家說的是實話嘛。”張嬌嬌笑著,用筷子夾起一些蔬菜,放到李先生碗里,“李叔,您也吃這這個新鮮蔬菜,吃蔬菜有營養(yǎng),好好吃飯哦?!?/p>
“好,好,你自己多吃點,太瘦了?!崩钕壬粗?,目光像是黏在了她年輕光潔的臉龐上。
吃飯的間隙,李先生說起他年輕時的一些見聞,張嬌便托著腮,睜大眼睛,用一種充滿崇拜和好奇的眼神望著他,不時發(fā)出驚嘆:“真的嗎?李叔您懂得真多!好厲害哦!”
她的贊美如此直白,甚至有些浮夸,但落在李先生耳中,卻像甘霖落入久旱的田地。
他臉上的光彩愈發(fā)明顯,連那有些灰白的頭發(fā)似乎都多了些精神。
他們之間的空氣仿佛都變得粘稠起來,充滿了與餐廳里沉穩(wěn)的紅木家具格格不入的、一種近乎甜膩的氣息。
他們的笑聲,張嬌嬌滴滴的呼喚,碗筷碰撞間夾雜的私語,像一根根細小的針,密密地扎在我的耳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