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震云聞言,眼神黯淡了一下,嘴角扯起一抹苦澀的弧度。
他用那只沒扎針的手,無意識地摩挲著飯盒的邊緣,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
“阿姨,不瞞您說……我以前,也不是干這個的。”
他抬起頭,目光有些飄遠,像是陷入了回憶,“我大學學的是計算機,畢業(yè)那年運氣好,進了南方一家大廠,做程序員。”
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悵惘:“那時候工資確實挺高的,項目忙是忙,但……感覺前途是亮的。”
“那后來怎么……”我輕聲問。
“后來……就疫情了?!彼钗豢跉猓澳菚r候她在老家……”他提到“她”時,語氣微微一頓,沒有說名字,“她一個人在這里,很害怕,整天哭。電話里跟我說,讓我回來,說兩個人在一起總比天各一方強……我,我就辭了工作回來了?!?/p>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他的嘴角卻隱隱的在抽動。
“回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邊合適的崗位太少。高不成低不就的,折騰了大半年……之前攢的那點錢,給女朋友花的也差不多見底了?!彼嘈α艘幌?,
“總不能坐吃山空吧?就先跑跑快遞,時間相對自由點,也能擠出時間看書?!?/p>
“看書是打算……”
“考公?!彼舆^話,眼里重新亮起一點微光,但轉瞬又被疲憊覆蓋,“都說這是條獨木橋,可……總得試試。不然,這輩子可能就這樣了。”
“也對…不然那么多年的學就白上了…”我接起了他的話。
“我每天上午早點,等下午3點鐘就完成了任務,后來的時間就可以看書學習了……
哎,昨天晚上看書看的晚了,合租的室友和女朋友半夜吵架,我一晚上沒怎么睡,早晨起的也晚了…沒吃飯,這不就成這樣了?”他挪了挪身體……
他的話停了,病房里只剩下點滴瓶里細微的滴答聲。
這個看似平凡的年輕人身上,竟也壓著這樣一段沉甸甸的過往。
為了一份感情放棄前程,又不得不向現(xiàn)實低頭,在奔波勞碌中守護著一點點渺茫的希望。
這份掙扎,我懂。
我看著他年輕卻寫滿疲憊的側臉,輕輕嘆了口氣:“慢慢來,日子還長,總會好起來的?!?/p>
他轉過頭,對我露出一個真誠卻依舊帶著幾分慘淡的笑容:“謝謝您,阿姨。今天真的……多虧了您?!?/p>
看著他臉上恢復了些血色,我稍稍安心,便想著該有人來照顧他才對。
于是溫和地開口:“小伙子,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不過生病了還是得有人陪著。你看……要不要給你女朋友打個電話,讓她過來照顧你?我也好放心回去給我女兒做飯。”
我話音剛落,田震云臉上的那點血色仿佛瞬間褪去了幾分。
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低下頭,嘴角極其勉強地向上扯了扯,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那笑容短暫得如同被風吹滅的燭火,只一閃,便熄滅了,留下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苦澀。
他抬起沒扎針的那只手,用力抹了一把臉,手指微微有些顫抖。再開口時,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被現(xiàn)實碾磨過的疲憊:
“阿姨……”他頓了頓,好像需要積蓄一點力氣才能說出后面的話,“不用打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分手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他剛才提及為了“她”從南方回來的事,“什么時候的事?是不是……”
“就是我回來沒多久之后?!彼驍嗔宋遥坪醪辉付嗾劶毠?jié),只是目光空洞地望著對面雪白的墻壁,聲音輕得像嘆息,“可能……是我讓她失望了吧。沒留住好工作,也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