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涯掌心的銅扣邊緣硌著皮肉,他低頭看了一眼,金屬表面那道“七四九”的刻痕已被指腹磨得有些發(fā)亮。風(fēng)從門縫鉆進來,吹動墻角油紙包的一角,他沒再看那扇晃動的破門,轉(zhuǎn)身走回屋內(nèi)。
白芷正靠著土墻調(diào)息,肩頭紗布又滲出些血跡,她沒去碰,只是將軟劍橫放在膝上,手指輕輕搭在劍柄處。
“不能再等了?!标悷o涯把銅扣放在地上,聲音不高,卻像鐵錘砸進冷爐,“他們已經(jīng)開始拔釘子,老尚書被抓,你被刺傷,連藏身點都暴露了。這說明他們已經(jīng)摸清我們的節(jié)奏,下一步就是圍殺?!?/p>
白芷抬眼:“你想怎么做?”
“他們以為我們會在明日午時去西市茶樓,那就讓他們繼續(xù)這么想?!彼紫律?,攤開那張坊巷圖,指尖點在第七坊的位置,“我明天還是會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但不是為了交證據(jù),是為了讓他們相信,最關(guān)鍵的線索就在我身上,而且我會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出現(xiàn)?!?/p>
白芷皺眉:“你是要當(dāng)誘餌?”
“不?!彼麚u頭,“我是要當(dāng)幌子。你立刻放出消息,說我在城南某處密會綠林線人,最好讓幾個孩子在街口嚷嚷幾句。再讓送藥的那個小童帶話出去,說我今晚就要轉(zhuǎn)移賬冊副本,路線經(jīng)由東橋、舊米倉,最后藏進流民營的灶臺底下。”
她盯著他:“萬一他們識破是假的呢?”
“那就對了?!彼旖俏P,“他們一旦起疑,就會派人去查證。查的人越多,丞相府的守衛(wèi)就越空虛。而真正要緊的東西,從來不會擺在明面上跑來跑去?!?/p>
白芷沉默片刻,手指在劍脊上輕輕一彈:“那你打算什么時候動手?”
“就在他們撲向城南和東橋的時候?!彼f,“我會從第七坊庫房那邊潛入地下暗渠,順著排水道往北,最終抵達丞相府后院。只要能靠近書房,哪怕只有一炷香的時間,也足夠我找到密室入口?!?/p>
“你憑什么確定密室就在書房下面?”
“嚴(yán)嵩這種人,最信不過別人?!标悷o涯收起地圖,塞進懷里,“他會把最重要的東西貼身藏著,可他又不敢隨身攜帶。所以只能藏在家里,而且必須是他每天都能看到的地方。書房是最穩(wěn)妥的選擇,而地底是最難搜查的死角?!?/p>
白芷緩緩點頭:“那我做什么?”
“你在外面接應(yīng)?!彼f,“一旦發(fā)現(xiàn)丞相府守衛(wèi)調(diào)動頻繁,尤其是后院或側(cè)門增派了人手,就立刻放信號——用老吳頭教的三短一長哨音。如果我沒回應(yīng),你就去找韓天霸,把賬冊副本交給他,讓他帶人直接沖進宮門告御狀?!?/p>
她忽然問:“要是你被困在里面呢?”
“那就說明計劃成功了一半?!彼α诵?,“他們把我堵住,就意味著他們慌了。只要你們能把消息傳出去,我就算出不來,也沒白進一趟?!?/p>
白芷沒再說話,只是伸手按了按肩傷,眉頭微微一擰。
陳無涯注意到了:“你還撐得住嗎?”
“這點傷不至于倒下。”她抬眼看他,“倒是你,走暗渠要穿過淤泥段,那種地方最容易設(shè)伏。你確定沒人比你更清楚那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