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涯撐著桌角站起身,喉間還殘留著鐵銹般的腥氣。方才咳出的那口黑血在地面洇開,邊緣微微卷起,像是被無形的火舌舔過。他沒去看,只將掌心抵住膻中穴,錯勁如游絲般在經(jīng)絡里穿行,勉強壓住殘余的麻痹感。
白芷伸手扶他,卻被他輕輕推開。“現(xiàn)在倒下,整座城都會跟著廢。”他說得平靜,聲音卻像砂紙磨過木頭。
她沒再勸,只是退后半步,手始終沒離劍柄。
門外風雪未歇,簾子掀動時帶進一股寒氣。一個身影佝僂著走進來,粗布衣上沾滿雪屑,手里提著一只陶罐。是老吳頭。他把罐子放在桌上,沒說話,只用袖口擦了擦邊沿,露出底下一道刻痕——歪歪扭扭的“吳”字,和井邊那片布角上的痕跡一模一樣。
陳無涯看了他一眼,低頭打開罐蓋。里面是灰褐色的泥漿狀物,散發(fā)著淡淡的苦味,夾雜著一絲腐葉的氣息。他蘸了一點涂在指尖,閉目感應。
錯練通神系統(tǒng)立刻震動:**檢測到異種藥性殘留,路徑與當前毒素存在共振傾向**。
“三十年前北漠用過的‘鎖脈散’土方?!崩蠀穷^終于開口,嗓音沙啞,“那時他們拿活人試藥,有人靠這泥漿吊命三天。未必管用,但……或許能給你個方向?!?/p>
陳無涯睜開眼,目光落在桌上的藥材堆里。斷腸草根、雪蓮蕊、青蚨葉、赤苓皮、烏藤汁、寒水石粉、還魂草灰——流民營能湊齊的七味清毒草,此刻靜靜攤在粗紙上。
他逐一拿起,放入口中輕咬。每嘗一味,體內(nèi)錯勁便自動調(diào)整運行軌跡,映射出藥性在他經(jīng)脈中的流向。尋常醫(yī)理講究相生相克,可他的錯勁偏偏逆反而行——寒陰草本該驅(qū)毒,入體卻引發(fā)一陣抽搐;腐骨藤原為劇毒之引,反倒讓錯勁在其周圍形成旋渦,短暫阻滯了其他藥性的沖突。
“如果反過來呢?”他忽然說。
白芷皺眉:“什么?”
“不以解毒為主,反而順著毒素走法,用腐骨藤做引子,把寒陰草當壓制劑?!彼种竸澾^桌面,在灰塵上畫出一條扭曲的線,“正路不通,就走歪道。反正我這身功夫,就沒一條是按譜來的?!?/p>
老吳頭沒吭聲,只是默默從懷里掏出一小包干枯的葉片,放在桌角?!氨钡匮┲氤缘牟?,叫‘逆息芽’?;钗锬芸克W『粑雮€時辰,人吃了……不知道會怎樣?!?/p>
陳無涯盯著那包葉子,笑了下。左頰酒窩淺現(xiàn),卻不帶笑意。
他動手調(diào)配。先碾碎三粒清濁丹作基底,加入腐骨藤汁液,再混入少量寒陰草粉末,最后撒上半錢逆息芽末。藥粉迅速變色,由灰轉(zhuǎn)綠,又泛出一點暗紅,仿佛在抗拒融合。
“系統(tǒng)提示藥理沖突率八十七?!彼吐暷钪?,“常規(guī)判斷,服下必致經(jīng)脈逆行爆裂?!?/p>
白芷上前一步:“不能試。”
“誰敢試?”他抬頭看她,“士兵不敢,大夫不敢,你也不敢。那就只能我來?!?/p>
話音未落,已將藥丸送入口中。
剎那間,全身筋肉驟然繃緊。錯勁不受控制地暴起,在奇經(jīng)八脈中橫沖直撞,像是無數(shù)根針同時扎進骨髓。他雙膝一軟,整個人砸向桌沿,額頭磕在陶罐邊緣,溫熱的血順著眉骨滑下。
白芷撲上來想扶,卻被一股勁風震退兩步。
只見陳無涯雙手撐地,背脊弓起,體內(nèi)真氣竟開始逆流——不是沿著任督二脈,而是從足少陰腎經(jīng)倒灌入心包經(jīng),再繞至手太陰肺經(jīng),硬生生在膻中穴構筑出一道封閉環(huán)流。那團混合毒素的藥力被死死困住,無法擴散。
系統(tǒng)震動:**異常穩(wěn)定態(tài)生成,毒性抑制率63%——判定為“錯誤合理性成立”**。
他喘著粗氣抬起頭,嘴角溢血,眼神卻亮得嚇人。
“成了。”
白芷蹲下身,替他抹去臉上血跡?!斑€能撐多久?”
“這藥壓不住根,只能拖兩天?!彼瓌驓庀?,“但夠用了?,F(xiàn)在要擴大配比,全城分發(f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