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涯的指尖抽動了一下,指甲在焦土上劃出一道淺痕。他喉嚨里涌起一股腥甜,強行咽了回去。眼皮重得像壓了鐵塊,可耳邊的聲音卻越來越清晰——白芷的呼吸聲、遠處火把移動的噼啪聲,還有那具機關鳥殘骸落地時金屬斷裂的輕響。
她正跪在他身側,一手按住他腕脈,另一手將真氣緩緩送入。清冷的氣息順著經絡游走,錯練通神系統(tǒng)在識海中震蕩起來,像是被喚醒的野獸,開始自行牽引那些散亂的錯勁歸位。
他的眼睫終于顫了顫,睜開了。
視線模糊了一瞬,隨即聚焦。白芷的臉就在眼前,眉心緊蹙,唇線繃直,額角還沾著灰燼。她察覺到他的動作,手指立刻收緊:“別動?!?/p>
“那鳥……”他聲音沙啞,幾乎不成調。
“是異族派來的?!彼吐曊f,“不是活物,是鐵殼子做的,肚子里藏著暗器?!?/p>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腳步聲,整齊劃一,由遠及近?;鸸庠跀鄩ι贤断禄蝿拥娜擞埃辽儆袃申犎苏谘膊檫@片區(qū)域。
陳無涯撐著手肘想坐起來,肩膀剛用力,一陣刺痛從肋骨處炸開。白芷伸手扶住他后背,掌心貼著他衣衫破口下的皮膚,真氣再度滲入,幫他穩(wěn)住翻騰的氣血。
他喘了口氣,接過她遞來的水囊抿了一口,溫水滑過喉嚨,燒灼感稍減。錯練通神在腦海中彈出一行字:【經脈修復度67%,基礎錯勁可短時運轉】。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有了神采。
“他們不會只派一只鳥來?!彼f,“這是試探,看我們藏在哪,還有多少戰(zhàn)力?!?/p>
白芷點頭:“我已經滅了三隊縱火兵,但東巷那邊沒人守。老將軍下令加固西門,可敵軍根本沒往那兒攻。”
“因為他們要的不是破城門?!标悷o涯冷笑一聲,“是要讓我們自己亂起來。火燒百姓,制造恐慌,等我們陣腳松動,再一舉壓上。”
他抬起手,在地上用指節(jié)劃出幾道線條。焦黑的泥土被撥開,露出底下灰白的石屑。
“原來的‘錯陣’靠的是路線打亂、兵種穿插,讓敵軍摸不清主將位置和進攻節(jié)奏?!彼贿叜嬕贿呎f,“但現(xiàn)在不行了。拓跋烈不是蠢人,他吃過一次虧,就會防第二次?!?/p>
白芷盯著地上的痕跡:“你想改?”
“不是改,是加料。”他嘴角揚起一點弧度,“既然他們怕看不懂,我們就讓他們更看不懂?!?/p>
他在地上畫出一個不規(guī)則的圈,中間分出三條岔路,每條盡頭都標了個小旗符號。
“在這三處廢院立虛旗,不必掛真兵,只要一人一面鼓,敲擊節(jié)奏各自不同——左路快三慢二,中路兩快三緩,右路則完全無律,隨鼓手心意亂打?!?/p>
白芷皺眉:“這樣只會擾亂自己人?!?/p>
“對,也會擾敵?!标悷o涯搖頭,“耳朵比眼睛更容易騙。敵軍聽著鼓聲雜亂,會以為我們指揮失靈,士卒潰逃。他們若冒進,正好落入埋伏?!?/p>
他又在陣圖外圍畫了幾條虛線:“再挑八名輕甲兵,換上異族皮袍,臉上抹灰,從戰(zhàn)場邊緣來回穿行,做出敗退模樣。弓手藏在塌屋后,等敵軍追擊時,從側翼反壓?!?/p>
白芷沉默片刻,忽然道:“你這是把‘錯’用到了人心上?!?/p>
“錯到極致,就是對?!彼肿煲恍?,牽動傷口,眉頭微皺,“他們講究章法,我們就偏不講。他們信眼見為實,我們就偏造假象。讓他們猜,讓他們遲疑,哪怕只慢一步,就是我們的機會?!?/p>
白芷看著他,目光復雜。半晌,她開口:“我去傳令?!?/p>
她說完便起身,握劍欲走。
陳無涯卻伸手抓住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