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順著臺階往下淌,在陳無涯腳邊聚成一小灘。他盯著那暗紅的液體,忽然笑了,聲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語:“這血……太勻了?!?/p>
白芷站在他身側,劍未收,目光卻已穿過門縫,落進殿內(nèi)。
“是假的?!标悷o涯抬手,指尖在門環(huán)上一抹,沾了些許濕痕,湊到鼻前嗅了下,“不是剛流出來的,是拿布蘸了抹上去的。想讓我們慌著沖進去,亂了陣腳。”
他說完,將斷戟橫在胸前,左肩傷口隨著呼吸滲出血珠,一滴一滴砸在石階上。他沒去擦,只是緩緩吐出一口氣,把殘存的錯勁從四肢收回膻中,再逆向導引至掌心。
“他怕了?!彼f。
白芷點頭,手腕微轉,軟劍收回鞘中。她沒說話,但腳步向前半寸,與他并肩。
宮門被輕輕推開,沒有發(fā)出聲音。燈火從殿內(nèi)涌出,照亮兩人滿是血污的臉。
大殿空曠,百官列立兩側,皆垂首不語。正中央的龍椅上坐著皇帝,臉色鐵青。而站在御階之下的嚴嵩,紫袍筆挺,折扇輕搖,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臣奏請陛下,”嚴嵩開口,聲音平穩(wěn),“逆賊陳無涯勾結江湖匪類,夜闖皇宮,意欲行刺天子,罪不容誅。請即刻下令,將其就地格殺?!?/p>
話音未落,殿外傳來兩聲悶響——守門侍衛(wèi)倒地。
陳無涯拄著斷戟,一步步踏上玉階。每走一步,肩頭就撕裂一分,但他走得穩(wěn)。
“嚴相?!彼K于開口,聲音沙啞卻不顫,“你說我勾結匪類?那你呢?你勾結的是什么人?”
嚴嵩眼神微動,扇子停了一瞬。
“三個月前,北漠三王子拓跋烈潛入京城,住進了你府上的‘聽雪樓’。你給他送去了三車兵器,還有一份……兵部布防圖。”陳無涯停下腳步,抬頭直視對方,“你說,這是忠臣該做的事?”
群臣嘩然。
嚴嵩冷笑:“荒謬!你一個江湖草寇,憑何信口雌黃?可有證據(jù)?”
“有?!标悷o涯從懷中掏出一塊銅牌,扔在地上。銅牌翻滾兩圈,停在御階前——上面刻著天鷹鏢局的徽記,背面卻烙著異族狼頭圖騰。
“這塊牌子,是你派去接應兵器的鏢師身上搜出來的。他們穿著天鷹的號衣,走的是官道明路,卻在半途被人調(diào)包。真正的鏢隊被滅口,尸體沉在城西護城河底?!彼D了頓,“你要不要派人去撈?”
嚴嵩臉色不變,但握扇的手指微微收緊。
“還有這個?!标悷o涯又取出一封信箋,展開一角,“你寫給拓跋烈的密信,用的是只有你們才知道的暗語。開頭一句是‘風起于青萍之末’,結尾署名‘松間客’。這八個字,是你當年在北漠當質(zhì)子時的代號。”
皇帝猛地站起身:“你說你是質(zhì)子?”
嚴嵩終于變了臉色。
“不錯。”陳無涯盯著他,“二十年前,你并非被貶出京,而是主動請求前往北漠為質(zhì)。你在那邊待了七年,娶了異族女子,生下孩子。回來后步步高升,表面效忠朝廷,實則一直在為他們鋪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