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順著戟桿滑落,滴在金磚地上,一滴,又一滴。
殿外風(fēng)起,吹動檐角銅鈴。陳無涯站在原地,肩頭布條已被浸透,濕冷貼著皮肉。他沒動,白芷也沒松手,那只扶著他手臂的手穩(wěn)得不像個剛經(jīng)歷生死的人。
皇帝從御階走下,腳步沉穩(wěn)。他在陳無涯面前站定,目光掃過他染血的粗布衣、斷戟上的裂痕,最后落在那雙雖疲憊卻清明的眼睛上。
“你揭奸相、護社稷,救朕于危局。”皇帝開口,聲音不高,卻壓住了滿殿殘余的躁動,“朕允你所求,自今日起,流民不得再以亂黨之名誅殺?!?/p>
陳無涯微微點頭,沒說話。
“但功不可埋。”皇帝抬手,一名內(nèi)侍捧著托盤上前。盤中放著一面銅金牌,正面刻“御前”二字,背面是龍紋纏繞;另有一柄短劍,劍鞘烏木包銀,未出鞘已見寒光。
“封你為御前侍衛(wèi),掌宮門巡查之責(zé),可直入禁廷,遇緊急軍情,有權(quán)面奏不報?!被实塾H手將金牌與劍遞出。
陳無涯盯著那托盤看了片刻。他知道,這是天大的榮耀——對大多數(shù)人而言。
他緩緩伸手,取下金牌,收入懷中。短劍也接過,握在手里,劍柄冰涼。
“謝陛下?!彼蛄讼氯ィ瑒幼鬟t緩,膝蓋觸地時發(fā)出一聲悶響。白芷仍站在他身側(cè),沒有跪。
皇帝看著她:“你不謝恩?”
白芷雙手捧起另一只托盤里的玉玨與劍匣,低頭道:“此物受之有愧,謝陛下厚賜。但青鋒弟子,歸山習(xí)劍,不入朝堂。官職,請辭。”
群臣中有人低語,也有老臣皺眉。這等賞而不受的事,前所未有。
皇帝卻沒有發(fā)怒。他盯著白芷,忽然笑了:“俠者不在廟堂,在江湖。你說的是不是這個理?”
“正是?!卑总破届o回答。
皇帝搖頭一笑,不再多言。
就在這時,陳無涯撐著短劍想要起身,左肩猛地一抽,整條手臂幾乎脫力。白芷立刻伸手托住他肘部,助他站穩(wěn)。
“傷得不輕?!被实劭戳丝?,“先去太醫(yī)院?!?/p>
“不必?!标悷o涯搖頭,“還有話沒說完?!?/p>
皇帝挑眉。
“嚴(yán)嵩雖倒,但他臨走前說‘棋局才剛開始’?!标悷o涯聲音低了些,“我不信他是虛言。北漠那邊,不會就這么算了。”
皇帝神色微凝:“邊關(guān)確有異動。三日前,雁門關(guān)斥候發(fā)現(xiàn)一支輕騎南下,行蹤詭秘,未打旗號。兵部正調(diào)人查探。”
陳無涯沉默片刻,忽然問:“拓跋烈最近可有消息?”
“三個月前最后一次露面,據(jù)報在王庭主持祭典?!被实垲D了頓,“但近日,他麾下的‘赤焰營’已悄然集結(jié)?!?/p>
白芷眉頭微蹙。
陳無涯卻笑了:“他按捺不住了。”
“你想做什么?”皇帝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