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涯的手還貼在柳不語的腕脈上,錯勁剛封住她經(jīng)絡(luò)中的共振節(jié)點,忽然察覺她呼吸變了。原本微弱紊亂的氣息,竟在一瞬間變得平穩(wěn)而規(guī)律,像被某種外力重新校準。他心頭一緊,猛地抬頭。
柳不語的眼睛睜開了。
不是掙扎后的清醒,也不是意識模糊的半夢狀態(tài)——那雙眸子空得如同深井,沒有焦距,也沒有情緒。她的右手緩緩抬起,掌心朝天,五指張開,做出一個與先前完全不同的手勢:雙螺旋纏繞,末端帶鉤。
“閉氣!”陳無涯低喝,足底錯勁轟然爆發(fā),震起一圈塵土,試圖阻斷空氣流動。
可還是晚了。
柳不語的袖口翻動,一把灰綠色的粉末自她指尖揚出,隨風散開。那粉極細,遇風即化,瞬間融入林間濕氣之中。韓天霸正站在下風口,只吸了一口,臉色立刻發(fā)青,踉蹌后退兩步,扶住樹干才沒倒下。其余幾名隊員本就昏迷未醒,此刻呼吸驟然急促,身體抽搐不止,脖頸處浮起淡紫色紋路,像是皮下有蟲在爬。
陳無涯屏息凝神,錯勁逆走奇經(jīng)八脈,在肺腑之間強行構(gòu)筑一道屏障。毒素入體時如針扎蟻噬,順著經(jīng)絡(luò)往深處鉆,卻被他以非常規(guī)路徑引導至少陽三焦,暫時困住。他眼前一陣發(fā)黑,四肢沉重,但意識尚存。
他知道,這毒不致命,卻足以廢人。
柳不語完成動作后,手臂垂落,整個人靜立原地,像一尊被釘在泥土里的木偶。她的眼神依舊空洞,嘴唇微微開合,仿佛在等待下一個指令。
遠處林影晃動,數(shù)道身影從霧中緩步走出。腳步沉穩(wěn),落地無聲,皆是習武之人。為首者身穿黑袍,腰間佩刀未出鞘,左手戴著半截鐵手套,指節(jié)粗大,虎口有厚厚繭疤——那是常年握刀磨出的痕跡。
陳無涯趴伏在地,借著樹根遮擋,悄悄將手掌貼向地面。錯勁滲入土壤,感知震動頻率。四人,步伐一致,呈扇形逼近,顯然是訓練有素的圍獵小隊。他們沒有立即動手,而是停在十步之外,靜靜觀察。
說明他們在等。
等毒素徹底發(fā)作,等獵物失去反抗能力,再行收割。
他咬牙,強壓體內(nèi)翻涌的麻脹感,鼻端捕捉到一絲極淡的氣味——苦杏仁混著焦木香。這是北漠“迷心散”的典型氣息,常用于活捉目標后審訊逼供。不會致死,但會讓人神志渙散,記憶錯亂,最終在幻覺中吐露一切。
敵人要的是活口。
他心中稍定,隨即又是一沉。若只是抓人,為何派柳不語來?她明明已被控魂術(shù)壓制,意識幾近崩潰,卻仍被投入此局。除非……她身上還有別的東西。
他的目光落在柳不語袖口。剛才撒毒時動作太大,內(nèi)襯被掀開一角,露出藏在夾層里的一小段紅綢。那綢子包著個拇指大小的瓷瓶,瓶口用蠟封死,隱約透出一點暗金色液體。
解藥。
他明白了。對方不怕他們發(fā)現(xiàn)解藥,是因為知道他們無力奪取。只要柳不語還在控制之中,解藥就等于鎖在敵手保險庫里。他們甚至可以借此玩一場貓鼠游戲——讓你看見生路,卻不給你伸手的力氣。
為首那名黑衣人終于邁步上前,蹲在陳無涯面前。他沒摘面具,只伸出戴鐵手套的手,緩緩探向陳無涯腰間令牌。
那是青鋒劍派特制的身份信物,刻著“外門執(zhí)事”四字。若被奪走,不僅意味著身份暴露,更可能引出后續(xù)追殺名單。
陳無涯閉著眼,假裝即將昏迷,實則將殘存錯勁凝聚于右手指尖。就在那只鐵手即將觸碰到腰帶的瞬間,他猛然彈出一縷勁風,精準擊中柳不語袖口。
布料輕顫,紅綢包裹的小瓶微微移位,露出半寸瓶身。
那黑衣人動作一頓,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但并未回頭,反而冷笑一聲:“裝得挺像。”
他收回手,站起身,對身后三人道:“兩個時辰后毒性全發(fā),帶回去時別碰傷口。”
說完轉(zhuǎn)身,準備離去。
陳無涯伏在地上,呼吸微弱,眼皮幾乎無法抬起。四肢麻木加劇,連手指都難以動彈。但他腦中系統(tǒng)仍在運轉(zhuǎn),飛速推演:若解藥在她身上,則對方仍有掌控全局的信心;只要奪藥,便可逆轉(zhuǎn)。但現(xiàn)在動手,只會提前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