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涯的手指還扣在短劍柄上,血順著掌心滑到虎口,又被他重新攥緊。白芷站在側(cè)后方,沒再上前,只是把藥瓶捏得更牢了些。楚雄的目光從沙盤移到他臉上,沉默片刻,終于開口:“你剛才說的突襲路線,可行?!?/p>
“不止可行?!标悷o涯抬起眼,“必須行。糧倉一燒,異族三日之內(nèi)無糧可運,地火陣便成了死局。他們要么退,要么硬沖,無論哪條路,都得踩進我們挖好的坑里。”
楚雄點頭,轉(zhuǎn)身朝親兵下令:“傳令下去,集結(jié)精銳小隊,輕裝簡行,半個時辰后在校場待命。目標(biāo)——異族西線糧倉,任務(wù)——放火、毀道、全身而退。”
號角聲再次響起,比之前低沉,卻更具壓迫感。校場上的士兵迅速散開,各自歸營整備。燈火一盞接一盞亮起,映著盔甲碰撞的寒光。
白芷終于走上前,將新布條遞過去:“換了吧,舊的已經(jīng)浸透了。”
陳無涯搖頭:“等行動開始前再換?,F(xiàn)在包上,待會兒動作不利索?!彼砷_劍柄,用袖口擦了擦手,又低頭看了眼肩頭——粗布裂口處滲出的血已經(jīng)凝成暗紅硬塊,但每一次呼吸,那地方仍像被鈍刀刮過。
白芷沒再說什么,只默默將藥瓶塞進他腰間的行囊。
楚雄走回沙盤前,手指點在西角門外的一片空地上:“你們從南門潛出,繞后山脊下行,避開巡邏哨。這段路有兩處斷崖,只能貼壁攀行,稍有不慎就會暴露?!?/p>
“我知道?!标悷o涯應(yīng)道,“我昨晚就畫過路線圖,藏在行囊夾層里。等會兒可以拿出來對照。”
老將軍看他一眼:“你傷成這樣,真能走完?”
“不能也得走?!彼α诵?,“錯陣是我提的,夜襲是我主張的。若我不去,誰還能讓那些兵相信,這種亂七八糟的打法真能活命?”
楚雄沒再問,只低聲吩咐親兵:“取我的護心鏡來,給這小子帶上。還有,把備用輕甲也給他。”
親兵領(lǐng)命而去。
陳無涯靠著沙盤邊緣坐下,閉目調(diào)息。體內(nèi)真氣如亂流般在經(jīng)脈中沖撞,錯練通神系統(tǒng)的提示在腦海中浮現(xiàn):“檢測到逆向?qū)б★L(fēng)險上升,建議暫停非常規(guī)運行?!?/p>
他沒理會,強行引導(dǎo)一股殘勁從膻中穴倒行至大椎,再分流入雙臂。一陣刺麻感順著手肘炸開,肩頭劇痛稍緩。他知道這法子傷身,可現(xiàn)在不是養(yǎng)傷的時候。
白芷蹲下身,檢查他的綁腿是否牢固。她的手指觸到他小腿外側(cè)一道舊傷,微微一頓,但沒問。兩人之間早已無需多言。
遠處腳步急促,一名巡邏士兵飛奔入校場,單膝跪地:“將軍!西街廢棄藥鋪……發(fā)現(xiàn)異常!有人看見黑袍人影閃入,身法極快,未留蹤跡。但在門檻內(nèi)側(cè),找到了這個——”
他雙手捧出一枚令牌。
楚雄接過,臉色瞬間沉下。令牌通體漆黑,正面刻著扭曲紋路,背面一個血色“壇”字清晰可見。
“魔教外壇長老的信物?!彼曇魤旱煤艿?,“他們竟敢潛入邊關(guān)重城?!?/p>
副將聞訊趕來,看了一眼令牌,怒聲道:“定是與異族勾結(jié)!否則為何偏偏此時出現(xiàn)?若是他們在我們夜襲時突襲城防,前后夾擊,防線必破!”
另一名將領(lǐng)附和:“不如暫緩行動,先清查內(nèi)奸,搜捕可疑之人!”
校場氣氛驟然緊張。原本有序的備戰(zhàn)節(jié)奏被打亂,士兵們交頭接耳,眼神中多了幾分不安。
陳無涯緩緩睜開眼,盯著那枚令牌看了許久,忽然笑了。
“怕什么?”他說,“他們來了,說明我們也快碰到底線了?!?/p>
眾人看向他。
“魔教若真和異族聯(lián)手,早就光明正大殺進來,何必偷偷摸摸藏在一間破藥鋪里?”他站起身,走到楚雄面前,“這令牌,更像是警告——他們在盯我們。怕我們燒了糧倉,怕我們破了地火陣,怕我們把他們的計劃攪得一團亂?!?/p>
他抬頭環(huán)視四周:“可你們忘了,‘錯陣’最不怕的就是亂。敵人看不懂我們的旗號,魔教也一樣。他們習(xí)慣的是命令分明、層層推進。而我們呢?輕騎不知弓手何時動,步卒不等號令就折返。他們越想算計,就越算不清?!?/p>
副將皺眉:“可萬一他們趁夜襲時偷襲主城?”
“那就讓他們來?!标悷o涯語氣平靜,“城內(nèi)戒嚴(yán)本就是必要之舉。你派人在各要道設(shè)伏,多布暗哨。他們?nèi)舾椰F(xiàn)身,正好一網(wǎng)打盡。就算他們不出手,也得耗著精神防我們——這不正是我們想要的?”
楚雄盯著他,良久,緩緩點頭:“你說得對。疑慮只會拖慢行動,而時間不在我們這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