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涯掌心向上,懸在半空,指尖微微顫動。風從北面吹來,帶著沙塵與血腥氣,卻被他掌緣一道極細的氣流卷住,繞著勞宮穴打了個旋,竟未散開。
他沒睜眼,呼吸卻已變了節(jié)奏。一吸,三停,再緩緩吐出。每一次吐納,胸腹間那股亂竄的錯勁便跟著起伏一次,像是被無形的手牽引著,往某個方向靠攏??蓜傄蓜?,遠處馬蹄聲驟起,三騎并進,弓弦拉滿,箭矢破空而至。
空氣震顫。
這震動本該打亂體內(nèi)真氣流轉,可他反而借這一震,將錯勁自膻中穴倒灌入肩井,再由手少陽經(jīng)脈逆流而上,直沖指尖。那一瞬,掌心氣旋猛地擴大,竟將飛來的第一支箭偏折了寸許,落于身側泥地。
白芷站在五步外,劍尖微垂,目光緊鎖北方。她沒有上前,也沒有出聲,只是右腳向后退了半步,鞋底碾過碎石,悄然壓實地基。這一動極輕,卻讓腳下土層傳來的震動清晰了幾分。
陳無涯察覺到了。
他不再單靠掌心引氣,而是將左手也抬起,雙掌相對,錯勁在兩掌之間來回震蕩,形成一張看不見的網(wǎng)。每有箭矢破風而來,這張網(wǎng)便微微波動,仿佛提前捕捉到了軌跡。第二支箭離弦不過三丈,便在空中晃了一下,偏離原路;第三支更是未及近身,就被一股橫向拉扯之力帶歪,釘入城墻磚縫。
他仍盤坐著,脊背微傾,肩膀松弛,像隨時會倒下,又像扎根在地。體內(nèi)的錯勁不再是一股蠻力,而是開始模仿外界的節(jié)奏——馬蹄落地的間隔、弓弦震顫的頻率、甚至風吹過箭羽的細微阻力,都被他用錯勁一一復刻,反向注入自身循環(huán)。
【檢測到宿主嘗試跨維度真氣交互,啟動‘錯理重構’模塊】
系統(tǒng)的提示音在他腦海中響起,不像以往那樣冰冷機械,反倒帶著一絲遲疑,仿佛也在試探某種未知的邊界。
他沒理會,只將注意力沉入丹田。那里原本空蕩如井,此刻卻隱隱發(fā)燙。不是因為真氣充盈,而是因為混亂——過往所學的殘招碎片正不受控制地翻涌起來:青鋒十三式的一縷劍意撞上天罡戟法的剛猛走勢,魔教黑霧的陰柔流轉又從中撕開一道裂口。三股力量在他經(jīng)脈中沖撞,肋骨處傳來鋸齒般的鈍痛,額角汗珠滾落,浸濕了粗布衣領。
若是常人,早已走火入魔。
可他忽然笑了,嘴角揚起一個極淺的弧度。他想起書院時背不下口訣,先生罵他是朽木;學劍時總把起手式練反,同門笑他蠢笨。可正是那些“錯”,讓他活到了今天。
既然正統(tǒng)歸一做不到……那就繼續(xù)錯下去。
他主動放開丹田封鎖,任由那些殘缺武學記憶在錯勁引導下自由碰撞。不壓制,不調(diào)和,反而推波助瀾。一縷劍意撞向戟法殘影,他立刻用錯勁裹住兩者,強行扭轉運行軌跡;黑霧流轉欲奪主經(jīng)脈,他索性將錯勁注入其中,讓它順著奇經(jīng)八脈亂走一圈,再拉回中樞。
每一次扭曲,系統(tǒng)都隨之補全缺失的閉環(huán)。原本斷裂的路徑被重新連接,錯亂的流向被賦予新的邏輯。一幅從未見過的真氣運行圖譜,在他體內(nèi)緩緩成型——它不屬于任何一門派,也不遵循任何典籍記載,卻自成體系,穩(wěn)如磐石。
白芷忽然抬手,劍尖點地。
她感知到地面?zhèn)鱽淼漠悩?。不只是馬蹄震動,還有更深層的東西——像是大地本身在呼吸。而陳無涯坐下的位置,恰好是整段城墻地基最穩(wěn)固的節(jié)點。他的手掌雖未再拍地,但每一次呼吸,都讓周身三寸的空氣泛起微不可察的波紋,如同水底暗流,悄無聲息地擴散開來。
第七波襲擾的騎兵還未退遠,第八波又已逼近。這次是六騎,呈扇形包抄,手持重弓,箭頭淬毒,在月光下泛著幽藍光澤。他們顯然察覺到了城墻上的異常,不再分散攻擊,而是集中火力,瞄準那個始終不動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