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落在額角,冰涼。
陳無涯睜著眼,盯著頭頂那道石縫。一滴、兩滴……第九滴落下前,總有短暫停頓,像被什么卡住。他數(shù)著,呼吸跟著節(jié)奏走,慢而深,不急著提氣,也不再試圖沖開經(jīng)脈中的滯澀。
肩頭傷口仍在燒,但不再是亂竄的火,而是沉在皮肉深處的一團熱鐵。他不再抗拒這痛,反而讓意識貼著它滑行,像順著溪流摸石頭。真氣殘得只剩一絲,藏在奇經(jīng)八脈的角落里,不敢動。可他知道,只要還有一縷能調(diào),就不是死局。
“錯勁”本就是歪路走出來的活法。
他閉上眼,把《滄浪訣》殘篇從頭到尾過了一遍——那卷他當年在流民營撿來的破紙,字跡模糊,斷句錯亂。書院先生說這是偽經(jīng),連抄都懶得抄。他卻因記不住正統(tǒng)心法,硬是背下了這段殘文。
如今回想,每一個“錯”,都成了救命的門。
他故意將“氣歸丹田”想成“氣散百骸”,把“守中持正”曲解為“偏行旁脈”。體內(nèi)殘存的真氣果然沒按常理匯聚,反而如星點灑落四肢,繞開了主經(jīng)絡(luò)中毒素盤踞的區(qū)域。左腳小趾突然一麻,像是被針扎了一下,旋即又暖了起來。
系統(tǒng)提示在腦中浮現(xiàn):“檢測到非標準真氣流向……判定為‘合理誤解’……啟動反向解析?!?/p>
來了。
他心頭微動,不喜不驚。這系統(tǒng)從不開口夸人,只會在他干了蠢事時補一句“邏輯成立,勉強算對”?,F(xiàn)在它肯認,說明這條路走得通。
毒素依舊頑固,但已不再是完全失控的狀態(tài)。他試著引導那股游離的熱感,沿著右臂外側(cè)一條久未啟用的細脈緩緩推進。這條路是他早年誤練掌法時撞出來的,沒人知道叫什么,他自己稱之為“歪脈”。
一步、半步……真氣蹭過肩井穴時,劇痛猛地炸開,像是骨頭被鋸子來回拉扯。他咬住后槽牙,冷汗順著鬢角滑下,卻沒有停下。
撐住。
再撐一下。
終于,那縷熱感穿過了阻塞點,匯入手三陽經(jīng)。雖然只推進了一寸,但他清楚地感覺到,肩頭的灼燒感輕了半分。
他還活著,而且正在奪回身體的控制權(quán)。
對面,白芷一直沒出聲。她坐在鐵架另一端,雙手被鎖在頭頂,脊背挺直,像一桿不肯彎的槍。陳無涯不知道她有沒有睡著,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受了傷。但他記得,進密室前,她被點了穴道。
現(xiàn)在她能動,說明至少有人來解開過。
他不敢貿(mào)然開口,怕引來外面的人。只能用余光去掃她的位置。忽然,他注意到她左腳的靴尖微微偏轉(zhuǎn)了一個角度,正對著自己這邊。
那是他們之前約定過的暗號——你還醒著嗎?
他明白了,她一直在等他的回應。
他垂下視線,看向左手。五指都被鐵鏈勒得發(fā)僵,唯有食指還能微微抽動。他集中精神,一點點挪動指尖,在潮濕的地面上劃出一道短痕。
一劃。
停。
再劃一道。
短長組合,是他們在邊關(guān)戰(zhàn)時用過的計時標記。意思是:我還能撐,別輕舉妄動。
做完這個動作,他喘了口氣,胸口悶得發(fā)慌。毒素雖被壓制,但并未清除。系統(tǒng)提示:“解毒進度17%,建議終止操作?!?/p>
他沒理。
這種時候,聽系統(tǒng)的建議還不如聽墻縫里的老鼠。
他重新打起精神,開始觀察四周。光線太暗,看不清全貌,但他改用耳朵聽。水滴落地的聲音有輕微差異——東側(cè)墻根下的回音略悶,像是后面空心。他又試著輕輕晃動手腕,鐵鏈發(fā)出細微摩擦聲,帶動空氣流動。當手腕擺到某個角度時,右頰忽然掠過一絲微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