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上眼,三息之間,將整套劍法從頭到尾倒著推演一遍。不是記憶順序,而是從最后一式“落雨無聲”逆推回去,把收勢當成起手,把轉(zhuǎn)折當作銜接點,刻意忽略原本的節(jié)奏與意境。
當他睜開眼時,眼中已無迷茫。
孫考官收劍立定,轉(zhuǎn)身看他:“現(xiàn)在,你來演一遍?!?/p>
周圍已有弟子停下動作,紛紛圍攏過來。
有人冷笑:“這不是浪費時間嗎?他連基礎(chǔ)劍法都練不利索,還能學《流云十三式》?”
另一人譏諷:“別是又要搞什么瘋魔劍法吧?我看他是真傻了?!?/p>
陳無涯充耳不聞。他深吸一口氣,提劍而起。
第一式,他沒有做“引云歸袖”,也沒有模仿“拂柳分波”。
而是直接躍步前沖,木劍高舉過頂,以一個近乎蠻橫的姿態(tài),狠狠劈下——正是原式的第七式“斷流斬”,卻被他提前用了出來。
眾人嘩然。
“胡來!這都亂成什么樣了!”
“連先后順序都不懂,簡直是侮辱劍法!”
可孫考官眉頭一皺,卻沒有喝止。
他看出了一些東西。
那一斬雖不合章法,卻恰好踩在“拂柳分波”收勢與“斷流斬”起手之間的空檔上。那個位置,本應是最難發(fā)力的轉(zhuǎn)換節(jié)點,尋常弟子往往在此處氣息斷裂??申悷o涯這一劈,竟硬生生撕開了節(jié)奏縫隙,讓后續(xù)動作有了新的承接可能。
緊接著,第二劍。
他將“回風拂柳”理解為“折枝斷根”,劍路不再輕盈飄逸,反而沉重頓挫,每一揮都像要把地面砸裂??烧沁@種違背原意的處理,使得劍勢之間產(chǎn)生了一種詭異的張力——看似散亂,實則環(huán)環(huán)相扣。
第三劍,他干脆把“落雨無聲”的收勢當作起手,劍尖貼地拖行,如同蛇行草間,突然暴起刺向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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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考官瞳孔微縮。
這套劍法……不對勁。
它完全背離了《流云十三式》的本意,可偏偏每一招都能找到對應之處,就像是把一首詩逐字倒讀,語法錯了,意境卻另有生成。
更讓他在意的是陳無涯體內(nèi)的真氣運行。
他雖看不清經(jīng)絡(luò),但從對方的動作細節(jié)中能判斷出——此人無法按常理導氣。右臂肩井穴始終避讓,發(fā)力多依賴腰腹與左肩代償,真氣走向明顯偏離主脈。
可就是這樣一條歪路,竟然撐起了整套劍法的骨架。
“這不是錯……”他低聲自語,“這是另辟蹊徑?!?/p>
第四劍落下時,圍觀人群已鴉雀無聲。
他們原本等著看笑話,可看著看著,卻發(fā)現(xiàn)那歪斜的劍路竟隱隱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合理性。就像是一幅畫被人上下顛倒掛著,初看荒唐,細看卻發(fā)現(xiàn)色彩與構(gòu)圖依然成立。
陳無涯額頭滲汗,右手肘內(nèi)側(cè)的隱痛再次浮現(xiàn),像是有根細針在里面攪動。他知道不能再耗太久,否則陰寒之氣會順著舊傷反噬心脈。
但他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