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西部平原的夜幕,懸瓠城外,紀靈的中軍大寨內(nèi),燈火通明。紀靈卸去了沉重的甲胄,只著一身便服,卻在帳內(nèi)來回踱步,眉宇間凝聚著一股化不開的沉郁。白日里觀察朝廷軍營,見其扎營布局法度嚴謹,壕溝、土壘、哨塔層層遞進,士卒行動井然有序,顯然絕非易與之輩。許褚、文聘之名他素有耳聞,一個是天子近衛(wèi),勇力絕倫;一個是荊州名將,沉穩(wěn)老練。若不親自試探一下其營寨虛實與士卒警覺程度,他心中實在難安。
“不能坐等其合圍,必須主動出擊,攪亂其部署,探其深淺!”紀靈猛地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決斷。他深知,一旦讓朝廷四路大軍順利完成對汝南的合圍,懸瓠城就將徹底淪為孤城,屆時再想有所作為,難如登天。
“傳張志來見!”紀靈沉聲下令。張志乃他麾下心腹副將,驍勇善戰(zhàn),尤精騎射,正是執(zhí)行夜襲的合適人選。
不過多時,一身戎裝的張志大步踏入帳內(nèi),抱拳行禮:“將軍,有何吩咐?”
紀靈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壓低聲音道:“張志,本將予你一千精銳騎兵,人銜枚,馬裹蹄,趁此夜色,前往襲擾許褚、文聘大營!”
他走到簡易的沙盤前,手指點向朝廷軍營的方位:“記住,此行為試探,非為決勝!你的任務(wù)是攪亂其營,制造恐慌,試探其守備反應(yīng)與士卒戰(zhàn)力。若能焚毀其部分糧草輜重更好,若事不可為,一擊即走,不可戀戰(zhàn)!務(wù)必全身而退!”
張志神色一凜,鄭重應(yīng)道:“末將明白!定不負將軍所托!”
“好!速去準備,子時出發(fā)!”紀靈重重拍了拍張志的肩膀,“小心行事,本將在寨中等你捷報!”
幾乎在同一時間,距離紀靈大寨約數(shù)十里外的朝廷軍營,中軍大帳內(nèi)亦是燭火搖曳。
許褚與文聘對坐于案前,兩人的身影被燈光拉長,投在帳壁上。許褚顯得有些煩躁,他灌了一大口溫水,甕聲甕氣道:“文將軍,難不成咱們就這么跟紀靈那廝干耗著?看他立那營寨,像個縮頭烏龜般,著實氣悶!”
文聘神色平靜,手指輕輕敲擊著案面,緩聲道:“許將軍稍安勿躁。紀靈前出立寨,其意便是拖延、試探。我軍初來乍到,銳氣正盛,彼則據(jù)險以守,以逸待勞。若白日強攻,正中其下懷,即便能克,傷亡必大?!?/p>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不過,將軍所言亦不無道理。長久對峙,于我軍速戰(zhàn)速決之策不利。紀靈想必也料定我軍立足未穩(wěn),不敢輕易夜襲……既然如此,我等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許褚聞言,環(huán)眼頓時一亮:“文將軍的意思是……夜襲?”
“正是!”文聘頷首,“不必大軍出動,只需挑選千余精銳騎兵,趁夜突襲其寨。若能成功,可挫其銳氣,亂其軍心;即便不成,亦可令其徹夜難守,疲憊不堪,為我軍明日行動創(chuàng)造有利之勢。此舉,亦是對其營防與士卒反應(yīng)的一次試探?!?/p>
“妙啊!”許褚猛地一拍大腿,興奮起來,“俺親自帶人去!早就手癢了!”
文聘略一沉吟,考慮到許褚的勇武確實能極大提升突擊的威懾力,便點頭同意:“也好。那便有勞許將軍親自走一遭。切記,襲擾為主,探其虛實,不可深入,見好就收!”
“嘿嘿,放心!俺曉得輕重!”許褚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仿佛一頭即將撲食的猛虎。
子時正刻,萬籟俱寂,正是人一天中最困頓之時。
紀靈大寨西側(cè)轅門悄然開啟,數(shù)率領(lǐng)一千精銳騎兵,如同暗夜中涌出的幽靈,馬蹄包裹著厚布,士卒口銜枚,悄無聲息地沒入沉沉的黑暗,向著朝廷大營的方向疾馳而去。
無獨有偶,幾乎在同一時刻,朝廷大營東門也悄然洞開,許褚一馬當先,身后跟著一千名精心挑選的羽林騎兵,同樣人銜枚馬裹蹄,如同利箭離弦,直撲紀靈大寨。
命運的軌跡在此刻呈現(xiàn)出驚人的巧合。兩支肩負著同樣使命的騎兵隊,在兩地中點附近一片地勢略微起伏的荒野上,不期而遇!
殘月微光下,雙方幾乎同時發(fā)現(xiàn)了前方影影綽綽的大片移動黑影和低沉的馬蹄悶響。
“有敵軍!”
“是朝廷(汝南)的騎兵!”
短暫的驚愕之后,雙方主將幾乎同時做出了最直接的反應(yīng)!
“殺!”許褚暴喝一聲,聲如炸雷,瞬間打破了夜的寧靜,他手中那柄門扇般的大刀高高揚起,在微弱月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寒光,一馬當先便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