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0章 黑貓換命：貪心者的詛咒（第3頁）

橋兩頭的行人和車馬全都嚇傻了，死一般的寂靜后，爆發(fā)出震天的驚呼和后怕的哭喊。

“老天爺?。《嗵澚诉@小伙子！”

“救命恩人??！”

“要不是他，連人帶車全得栽下去！”

人們潮水般涌上來，七嘴八舌地圍住我，感激涕零。那死里逃生的莊稼漢更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抱著我的腿嚎啕大哭。我被簇?fù)碇?，拍打著肩膀，承受著無數(shù)道劫后余生、充滿感激的目光。

然而，我臉上擠出的笑容是僵硬的。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穿過激動的人群縫隙，去尋找那個黑色的身影。黑貓不知何時已悄然退到了人群外圍，蹲在路邊一塊濕漉漉的石頭上。雨水打濕了它油亮的皮毛，它卻毫不在意。它正低著頭，專注地舔舐著自己的一只前爪。動作優(yōu)雅而緩慢，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從容。

它的綠眼睛，在舔爪的間隙，偶爾會抬起，越過喧鬧的人群，淡淡地瞥我一眼。

那眼神，沒有絲毫波瀾。就像在看一出早已知道結(jié)局的、乏味的皮影戲。

巨大的榮耀和感激包裹著我，可那眼神帶來的冰冷，卻像一根無形的毒刺，深深扎進(jìn)了我的心底。每一次“救人”，每一次收獲贊譽(yù)和錢財，那只黑貓冰冷的注視，就像無聲的嘲諷，將我得到的溫暖瞬間凍結(jié)。

鎮(zhèn)上的人看我的眼神徹底變了。不再是那個守著棺材鋪、一身刨花味、沉默寡言的窮學(xué)徒陳三。他們叫我“陳半仙”，說我有未卜先知、趨吉避兇的神通。連棺材鋪的生意都莫名好了起來——仿佛靠近我，就能沾染上幾分“福氣”，避開那無常的死神。

沈老爺更是待我如上賓，特意在府里設(shè)宴，說是要好好感謝他的救命恩人。赴宴那天，我特意穿上了用他賞的銀元買的新長衫，料子挺括，顏色光鮮，走在街上都覺得腳下發(fā)飄。沈府雕梁畫棟，仆從如云，酒席上的菜肴更是我這輩子都沒見過的豐盛。沈老爺紅光滿面，不斷舉杯向我敬酒，席間賓客也紛紛附和，贊譽(yù)之詞不絕于耳。

“陳老弟年輕有為，慧眼獨(dú)具??！”

“往后咱們清水鎮(zhèn)，可全仰仗陳半仙您照拂了！”

“來來來，敬陳半仙一杯！”

觥籌交錯，笑語喧嘩。我坐在主客的位置上，杯中是琥珀色的瓊漿，面前是珍饈美味，耳中是奉承追捧。一種從未有過的、熏熏然的暖意和膨脹感充斥著我。是啊，是我救了沈老爺，是我喊住了那輛牛車！我陳三，再也不是那個縮在棺材鋪角落、連飯都吃不飽的可憐蟲了！這一切，都是我應(yīng)得的！那只貓……那詭異的眼睛……不過是我時來運(yùn)轉(zhuǎn)的工具罷了！

酒意上涌，我有些飄飄然，端著酒杯起身，準(zhǔn)備回敬沈老爺。腳步略顯虛浮地繞過鋪著錦緞的圓桌。就在我經(jīng)過廳堂角落那面巨大的、擦拭得光可鑒人的銅鏡時，眼角的余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鏡面。

鏡子里映出我穿著新長衫的身影，紅光滿面，意氣風(fēng)發(fā)。還有我肩膀上蹲著的那團(tuán)黑影——是那只黑貓。它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跟來了沈府，此刻正穩(wěn)穩(wěn)地蹲坐在我的肩頭。它沒有看滿桌的珍饈，也沒有看喧鬧的賓客。它的頭微微低著，那雙綠得妖異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死死地，透過光滑的鏡面，盯著我的臉——或者說，是我頭頂上方的虛空！

一股冰冷的電流瞬間從腳底板竄遍全身，將所有的酒意和熏然暖意擊得粉碎！我的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凝固了！

鏡中，我的影像上方，清晰地懸浮著一個東西——那東西由暗紅色的、粘稠如血漿般的煙霧構(gòu)成，劇烈地扭曲、翻騰，像一個被無形之手瘋狂攪動的漩渦。漩渦中心，沒有沙漏的形狀，沒有蠟燭的輪廓，只有一串冰冷到骨髓里、猩紅到刺眼的數(shù)字，在瘋狂地跳動、閃爍：02:23:59……02:23:58……02: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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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是我的時間！是我陳三的命！只剩不到三天！“哐當(dāng)！”手中的酒杯脫手墜落，砸在光潔的青磚地面上，摔得粉碎！琥珀色的酒液濺開，像一灘污穢的血。

喧鬧的宴席驟然安靜下來。所有的笑聲、碰杯聲、交談聲都戛然而止。幾十道驚愕、疑惑、探尋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齊刷刷地釘在我慘白如紙、寫滿極致恐懼的臉上。

“陳老弟？陳老弟！你怎么了？”沈老爺關(guān)切的聲音仿佛隔著千山萬水傳來。我什么都聽不見了。耳朵里只剩下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的巨響，咚咚咚！震得我眼前發(fā)黑。我死死地盯著鏡子里那個懸在我頭頂、瘋狂倒數(shù)的猩紅數(shù)字，還有蹲在我肩上、那雙同樣映著那串?dāng)?shù)字的、冰冷無情的綠色貓瞳！

那貓……它在看！它一直能看見！它看著別人的，也看著我的！

為什么？憑什么！極致的恐懼像無數(shù)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嚨，又猛地在我胸腔里炸開！一股混雜著絕望、憤怒和被欺騙的狂怒直沖頭頂！我猛地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像一頭瀕死的野獸，雙手瘋狂地抓向自己的肩膀，抓向那只該死的黑貓！

“滾開！滾！你給我滾開！”指尖觸到了冰冷滑膩的皮毛，那觸感讓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黑貓被我突如其來的瘋狂驚動，它沒有像尋常貓兒那樣炸毛尖叫，只是異常靈活輕盈地一扭身，從我肩上跳開，無聲地落在幾步開外的青磚地上。

它穩(wěn)穩(wěn)地蹲坐著，仰起小小的頭顱，那雙綠得妖異的眼睛，隔著摔碎的酒杯和滿地狼藉的酒液，隔著滿堂死寂和無數(shù)驚駭?shù)哪抗?，再次，牢牢地鎖定了我。

那眼神里，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一種情緒。不是恐懼，不是憤怒。是……憐憫？是……嘲弄？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洞悉一切的……冷漠！

“喵……”一聲極其輕微的貓叫，打破了死寂。聲音不大，卻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直接刺進(jìn)了我的耳膜，鉆進(jìn)了我的腦海深處！

緊接著，一個聲音，一個絕非貓能發(fā)出的、冰冷、沙啞、帶著一種非人空洞感的男聲，直接在我混亂一片的腦子里響起，清晰得如同貼著我的顱骨在低語：“你以為……你救的是人命？”

這聲音像一把冰刀，瞬間劈開了我所有的僥幸和自欺！“那些倒計(jì)時……”那聲音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粘膩感，繼續(xù)在我腦中回蕩，每一個字都像毒蛇的涎水滴落，“都是被我偷來……續(xù)在你命上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