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徹底套牢了。它用母親的健康拉住了我。
不久,村里首富張老爺家的獨(dú)子暴病身亡。張老爺懸賞百塊大洋求高人尋因。我鬼迷心竅,對皮爺許愿,想得那筆大洋,蓋間新房。
皮爺沉默了片刻,說:“這事?lián)p陰德。代價你未必受得住?!?/p>
我被大洋蒙了眼,咬牙道:“什么代價都行!”
“這回,不要你的東西?!逼?shù)穆曇羲凰蛔黜?,帶著一種毒蛇般的寒意,“要你至親之人的三年陽壽?!?/p>
我如墜冰窟,連連搖頭:“不行!絕對不行!”
“那就讓你娘繼續(xù)病著吧?!彼湫χ辉傺哉Z。
掙扎了三天,看著家徒四壁和母親虛弱的模樣,我痛苦的閉上了眼?!啊滥?。”
張老爺?shù)膬鹤庸辉谌蘸笙略釙r,墳頭莫名其妙塌了一塊,露出棺材一角,這事便被傳為奇談,不了了之。而我久病初愈的舅舅,身體一向硬朗,卻在三日后上山砍柴時,失足跌下山溝,沒了。張家的大洋送到了我手上,沉甸甸的,燙得我恨不得扔出去。
我抱著那堆錢,哭了一整夜。
新房蓋起來了,母親卻終日郁郁寡歡,為舅舅的死傷心不已。她常念叨:“你舅舅身體那么好,咋就能跌下去呢……”
我不敢看她悲傷的眼睛。
我以為代價已經(jīng)付清。直到那個雨夜,皮爺再次開口,它的聲音變得愈發(fā)清晰,幾乎像個真實(shí)存在的人在我耳邊低語:
“小子,皮爺待你如何?”
我瑟瑟發(fā)抖,不敢回答。
“幫你救母,替你還債,助你起屋。恩情大過天吶?!彼龡l斯理地說,“如今,皮爺要你幫最后一個忙。成了,俺就去找別家,再也不來纏你?!?/p>
“什么忙?”我聲音干澀。
“帶俺去南山坳子。把你太爺爺從俺這兒偷走的東西,——還回來。”
南山坳子是村里的禁地,老人說那兒古墓多,邪性。我太爺爺曾是那兒有名的看墳人。我問他拿了你什么?
皮爺?shù)穆曇舳溉蛔兊眉鈪栐苟?,那薄薄的人皮在桌上劇烈抖動:“他拿了俺的命!拿了俺的皮!拿了俺的輪回!俺困在這張皮子里六十年了!六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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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它充滿恨意的咆哮中,一段被家族刻意遺忘的秘辛,終于撕裂時光,血淋淋地攤在我面前。
原來,這“皮爺”根本不是什么地仙。他姓吳,曾是清末替我太爺爺家看守祖墳的守墓人,身懷些異術(shù)。太爺爺年輕時窮困潦倒,得知古墓有寶,便慫恿吳守墓人一同盜掘自家祖墳。事成之后,太爺爺卻趁其不備,用秘法活剝了守墓人的皮,將他生生困死在墓穴里,又以邪術(shù)將他的魂魄禁錮在這張人皮中,偽造成“地仙”,實(shí)則想世世代代奴役他,保佑自家富貴。那賬本記錄的,就是當(dāng)年盜墓銷贓的明細(xì)。那綹頭發(fā),是吳守墓人的頭發(fā),用于施咒。
吳守墓人怨氣沖天,誓言復(fù)仇。他假意順從,暗中積蓄力量,等待時機(jī)。直到我這代,家族運(yùn)勢衰敗,血脈稀薄,他才終于能借我的血和愿望,一步步恢復(fù)力量,并向我——仇人的后代——索取巨額利息。
他從未想過治好我母親,只是用邪術(shù)透支她的生命,造成痊愈假象。他索要我的味覺、睡眠,乃至舅舅的陽壽,都是為了加劇我的痛苦,并補(bǔ)充他自己。如今,他只差最后一步:回到古墓,在那極陰之地,用我這條仇家血脈的命,完成最后的血祭,才能真正解脫,甚至……重生。
“現(xiàn)在,知道了?”皮爺,不,吳守墓人的聲音冷得像冰,“帶你娘走?俺立刻就能讓她魂飛魄散。不去?俺讓你親眼看著所有跟你沾親帶故的,一個個不得好死。你沒得選?!?/p>
我癱坐在地上,萬念俱灰。原來所有的希望,從一開始就是精心設(shè)計(jì)的絕望。
第二天,我告訴母親要出趟遠(yuǎn)門做生意。她替我整理行裝,一遍遍囑咐我注意安全。我看著她依稀恢復(fù)些光彩的臉,心如刀割。
最終,我揣著那張人皮,一步步走向了南山坳子。
山坳里陰風(fēng)陣陣,荒草沒膝。按照皮爺?shù)闹甘荆艺业揭惶幈粊y石半封的墓穴入口。里面黑黝黝的,散發(fā)著泥土和腐朽的氣息。
“進(jìn)來?!彼穆曇魩е种撇蛔〉呐d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