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87章 廟鬼（第5頁）

那即將抓到我面門的怨念鬼爪，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但堅(jiān)韌無比的墻壁，猛地一滯！黑氣翻涌，發(fā)出“嗤嗤”的灼燒聲，仿佛被投入烈火的冰雪，迅速消融了一部分！女鬼發(fā)出一聲混雜著痛苦和驚懼的尖叫，那膨脹的黑氣如同被針刺破的氣球，驟然收縮回縮，重新凝聚成那具腐爛不穩(wěn)的形體，踉蹌著向后飄退，驚疑不定地“看”著那尊山神像。

她怕！她果然還是懼怕這廟宇中殘留的、哪怕只有一絲一毫的“正”氣！

我抓住了這轉(zhuǎn)瞬即逝的機(jī)會(huì)！趁著女鬼受挫、心神震蕩的剎那，我猛地從地上彈起，顧不上右掌鉆心的疼痛和滿身的狼狽，像一支離弦的箭，用盡吃奶的力氣沖向那扇歪斜的廟門！

身后，傳來女鬼憤怒到極點(diǎn)的尖嘯：“想跑？！留下命來！”

陰風(fēng)再起，比之前更加狂暴，試圖拉扯我的腳步。冰冷的怨念如同觸手，纏繞我的腳踝。但我心中只有一個(gè)念頭——沖出去！離開這座鬼廟！

“砰！”

我用肩膀狠狠撞開了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破門，木屑紛飛中，我一個(gè)趔趄摔了出去，重重跌倒在廟外的泥濘地面上。冰冷的雨水和泥漿瞬間包裹了我，但我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解脫感——我出來了！

我不敢回頭，連滾帶爬地向前狂奔，身后破廟如同張著黑色大口的巨獸，里面?zhèn)鞒雠聿桓实綐O致的厲嚎和詛咒，聲聲泣血，句句剜心：

“沈文軒——！我記住你了！你毀我道基，此仇不共戴天！縱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必會(huì)找到你！吸干你的陽氣，將你的魂魄永鎮(zhèn)于此，日夜折磨——?。　?/p>

那聲音如同跗骨之蛆，緊緊追隨著我，即便我拼了命地跑出很遠(yuǎn)，依舊在我耳邊縈繞不散。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雙腿如同灌了鉛，肺葉如同風(fēng)箱般嘶啞疼痛，再也邁不動(dòng)一步，才一頭栽倒在一棵虬結(jié)的古樹下。天邊，已經(jīng)泛起了一絲魚肚白，黎明將至。

雨水混合著汗水、泥漿和我右掌不斷滲出的鮮血，讓我看起來如同從地獄爬出的惡鬼。我癱軟在泥濘中，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沖破胸膛?；仡^望去，那座荒廟早已隱沒在朦朧的晨霧和山林深處，看不真切，但它散發(fā)出的陰森氣息，仿佛依舊籠罩著我。

女鬼那惡毒的詛咒，言猶在耳，每一個(gè)字都像冰錐，刺入我的骨髓?！拔矣涀∧懔恕v使你逃到天涯海角……”這不是結(jié)束，我知道。我毀了她寄魂的木梳，或許重創(chuàng)了她，但顯然未能將其徹底消滅。她就像一條受傷的毒蛇，潛伏在暗處，隨時(shí)可能再度竄出，給予我致命一擊。

右掌的傷口傳來陣陣刺痛，我抬起手，就著微弱的晨光查看。掌心被木梳刺破的地方，皮肉翻卷，顏色泛著一種不祥的青黑，流出的血液也帶著暗紫色，仿佛中了某種陰毒。簡單的包扎恐怕無濟(jì)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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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掙扎著坐起身，靠著樹干，從破爛的衣衫上撕下布條，忍痛將傷口緊緊纏住。書笈早已在逃亡中失落，連同里面那些承載著我功名夢(mèng)想的書籍文章。盤纏也所剩無幾。

前路漫漫，京城尚遠(yuǎn)，而我不僅身無長物，重傷在身，更被一個(gè)怨念深重的厲鬼標(biāo)記、追殺。功名？此刻想來，竟是如此的遙遠(yuǎn)和不切實(shí)際。

陽光艱難地穿透濃密的林葉和晨霧，灑下斑駁的光點(diǎn)，卻絲毫無法帶來暖意。我望著那逐漸亮起的天空，心中沒有劫后余生的喜悅，只有無盡的疲憊、后怕，以及深不見底的茫然。

那夜廟中的經(jīng)歷，如同一個(gè)無法醒來的噩夢(mèng)。銅鏡里那張腐爛的臉，木梳吸食生命的灼痛，女鬼凄厲的詛咒……每一個(gè)細(xì)節(jié)都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恐怕此生難忘。

我活下來了，是的。但代價(jià)是什么？我摸了摸懷中，僅剩的幾枚銅錢冰涼。看了看受傷的、纏繞著骯臟布條的手。感受著那如影隨形、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

山風(fēng)穿過林隙，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音。我猛地一顫，驚惶四顧，總覺得那女鬼就藏在某片陰影之后，用那雙空洞腐爛的眼窩，死死地盯著我。

余生，恐怕都將籠罩在這荒山古廟的鬼影之下，不得安寧了。

我扶著樹干，艱難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繼續(xù)向著未知的前路走去。每一步，都沉重?zé)o比。背后的山林深處，仿佛永遠(yuǎn)回蕩著那一聲幽怨而惡毒的——“沈文軒——”

我拖著灌了鉛的雙腿，在泥濘崎嶇的山路上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每一聲鳥鳴，每一陣風(fēng)吹過樹葉的沙沙響，都讓我如同驚弓之鳥，猛地回頭，總覺得那腐爛的鬼影就綴在身后不遠(yuǎn)處，用那雙空洞的眼窩死死盯著我。

右掌的傷口陣陣抽痛，被雨水和汗水一浸，更是火辣辣地疼。纏著的布條早已被血和泥污浸透，呈現(xiàn)出一種不祥的黑褐色。我能感覺到，那不僅僅是皮肉傷，一股陰寒的氣息正順著傷口往胳膊里鉆，整條右臂都開始變得麻木、沉重。

失血、寒冷、恐懼，還有那股侵入體內(nèi)的陰氣，都在迅速消耗著我本就不多的體力。視線開始模糊，頭腦昏沉，只想就此躺倒，再也不起來。

不行！不能倒下！心底一個(gè)聲音在吶喊。倒在這里，不是凍死餓死，就是被那循跡追來的廟鬼收了魂魄！我想起家中倚門望兒歸的老母，那渾濁眼中唯一的期盼。我若死在這里，她該如何活下去？

求生的欲望壓倒了疲憊。我咬緊牙關(guān)，幾乎是用爬的，掙扎著挪到一塊略微凸起的巖石下，這里至少能稍微遮擋一下冰冷的雨絲。我癱坐在泥水里，背靠冰冷的巖石，大口喘息。

必須處理傷口！這念頭無比清晰。我顫抖著解開那臟污的布條，借著微弱的天光查看。掌心的傷口皮肉外翻，邊緣已經(jīng)發(fā)黑，流出的血液不再是鮮紅，而是粘稠的暗紫色，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如同墓穴泥土般的腥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