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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那顆頭，在我懷里越長(zhǎng)越大（第3頁(yè)）

不知是誰最先嘀咕了一句：“昨天……好像看見丫頭從后山回來，抱了個(gè)什么東西……”

一瞬間，所有懷疑、恐懼、絕望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到了我身上。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針，扎得我無處遁形。

張寡婦那雙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我，又掃了一眼我那緊閉的房門，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陰冷：

“丫頭，你昨天……從亂葬崗，到底帶回來了個(gè)什么‘東西’？”

張寡婦那句話，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不僅捅破了那層薄薄的、自欺欺人的窗戶紙，也把所有的猜疑、恐懼和無處發(fā)泄的絕望，瞬間引燃，化作熊熊的、指向我的烈焰。

“對(duì)！就是她！昨天晌午，我親眼看見她鬼鬼祟祟從后山下來，懷里抱著個(gè)包袱！”

“亂葬崗那地方，能撿回什么好東西？肯定是招惹了臟東西！”

“井水變血，狗都沒了……這是要讓我們?nèi)逅澜^??！”

人群像炸開了鍋，污言穢語和惡毒的詛咒如同臭雞蛋和爛菜葉，劈頭蓋臉地朝我砸來。那些平日里或許還算和善的面孔，此刻在極致的恐懼和求生的欲望扭曲下，變得猙獰可怖。他們一步步逼近，眼睛里燃燒著一種要將我連同屋里那“禍根”一起撕碎的瘋狂。

我背靠著冰冷的土坯墻，渾身抖得像風(fēng)中的落葉。想辯解，喉嚨卻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fā)不出半點(diǎn)聲音。我能說什么？說我只是不忍心？說那孩子只是長(zhǎng)得怪了點(diǎn)？在血紅的井水和消失的家犬面前，任何解釋都蒼白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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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禍害交出來！”村正陳老爺子拄著拐杖，臉色鐵青，他是村里最有威望的長(zhǎng)者，此刻他的表態(tài)，等于宣判了我和那嬰孩的死刑。

“燒死它！燒死它就能平息山神的怒火！”張寡婦尖利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狂熱的煽動(dòng)。

“燒死它！燒死它！”

人群被煽動(dòng)起來，揮舞著枯瘦的手臂，形成一股絕望的洪流，就要朝我那破敗的茅草屋沖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吱呀”一聲。

我那扇薄薄的木板門，自己開了。

沒有風(fēng)，門就像是被人從里面輕輕拉開。

所有的喧囂、咒罵、瘋狂，在這一剎那，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刀切斷的喉嚨。

門口，空無一人。

不，應(yīng)該說，門檻之內(nèi)，那片被屋內(nèi)陰影籠罩的地面上，站著一個(gè)矮小的身影。

是那個(gè)嬰孩。

他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自己“站”了起來。依舊裹著那塊骯臟的藍(lán)布，細(xì)弱的脖頸支撐著那顆碩大無朋的腦袋，顯得極其不協(xié)調(diào)，仿佛隨時(shí)會(huì)折斷。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門檻之內(nèi)，與門檻之外洶涌的人群，隔著一道無形的界線。

他沒有看那些群情激憤的村民，甚至沒有看我。

他那雙漆黑得沒有一絲眼白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越過人群，精準(zhǔn)地、冰冷地，盯住了站在人群最前方，拄著拐杖的村正陳老爺子。

陳老爺子接觸到那目光的瞬間，渾身猛地一僵，臉上的血色霎時(shí)褪得干干凈凈，比地上的塵土還要灰敗。他握著拐杖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像是被痰堵住的怪異聲響，一雙老眼瞪得幾乎要凸出眼眶，里面充滿了極致的、無法理解的恐懼。

然后，那嬰孩，咧開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