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6章 深潭祭（第6頁）

我躺在冰冷的巖石上，任由冰冷的雨水瘋狂地沖刷著我的身體，沖刷著我臉上的血污和泥濘。傷口在雨水的刺激下陣陣刺痛，但身體深處那股來自巨蛇的暖流已經(jīng)徹底消失，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憊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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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費力地轉(zhuǎn)過頭，目光投向那依舊漆黑一片、翻滾著渾濁浪花的深潭水面。

就在我目光投向潭心的剎那——

水面猛地向上隆起！一個巨大到令人窒息的黑色輪廓，如同蟄伏萬年的太古山脈，破開渾濁的浪花，緩緩升起！

巨大的、覆蓋著破碎黑色鱗片的頭顱最先露出水面，雨水沖刷著它傷痕累累的軀體。那雙曾經(jīng)幽綠冰冷的豎瞳，此刻卻燃燒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復(fù)雜到極致的光芒——有解脫枷鎖的狂喜，有忍受千年痛苦的疲憊，有對這片土地和愚昧生靈的悲憫，甚至還有一絲……淡淡的嘲弄？它龐大的身軀帶起滔天的水浪，如同神話中走出的洪荒巨獸，靜靜地懸浮在暴雨傾盆的潭心。

岸上叩拜的村民被這恐怖的景象驚呆了！狂熱的呼喊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雞。無數(shù)雙眼睛驚恐萬狀地、死死地盯著那破水而出的、龐大到超乎想象的黑色巨蛇。恐懼重新攫住了他們的心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他們瑟瑟發(fā)抖，牙齒咯咯作響，連逃跑的力氣都失去了。這……這就是他們供奉的龍王爺？如此猙獰，如此……巨大？

巨蛇巨大的頭顱微微轉(zhuǎn)動，那雙燃燒著復(fù)雜光芒的豎瞳，似乎穿透了重重雨幕，穿透了人群的恐懼，最后……落在了岸邊巖石上，渺小如塵埃的我身上。

就在這一剎那，一個清晰的、平靜的、帶著一種亙古滄桑感的聲音，直接在我疲憊不堪的腦海中響起，如同一聲悠遠的嘆息：“小祭品……謝了……”

聲音里沒有了之前的痛苦和急迫，只有一種塵埃落定后的寧靜，和一絲難以言喻的……了然。緊接著，更令人震撼的一幕發(fā)生了！緊接著，更令人震撼的一幕發(fā)生了！

巨蛇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震！它昂起頭顱，朝著鉛灰色的、電閃雷鳴的蒼穹，發(fā)出了一聲無聲的、卻仿佛能穿透靈魂的咆哮！一股難以形容的、威嚴而古老的氣息瞬間彌漫開來，壓得岸上所有人匍匐在地，連頭都無法抬起！

隨著這無聲的咆哮，它那覆蓋著破碎黑鱗的身軀上，驟然爆發(fā)出億萬道璀璨奪目的金光！光芒如此強烈，瞬間刺穿了厚重的雨幕，將整個黑龍?zhí)赌酥林車奶炜斩加痴盏靡黄x煌！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它那龐大的蛇軀在金光中開始蛻變！黑色的鱗片片片剝落，化作點點金芒消散，新生的、如同純金鑄造的鱗片覆蓋全身！頭頂，兩只崢嶸的、如同古玉般的犄角刺破虛空，威嚴盡顯！腹下，四只閃爍著五色云氣的巨爪撕裂金光，探了出來！

蛇蛻化龍！金光萬丈，龍吟九天，雖無聲，卻響徹靈魂！它在滂沱大雨中，在無數(shù)雙呆滯、驚駭、茫然的目光注視下，完成了這神話般的蛻變！龐大的金色龍軀攪動著風(fēng)云，纏繞著粗大的雷霆，威嚴神圣，不可逼視！

它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時空，帶著洞悉一切的悲憫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囑托？

隨即，那新生的、威嚴神圣的金色巨龍發(fā)出一聲震動寰宇的無聲長吟，龐大的身軀裹挾著萬頃風(fēng)雨和耀眼的雷光，沖天而起！如同一道撕裂蒼穹的金色閃電，猛地扎入了那翻滾奔騰的、厚重?zé)o邊的濃黑云層之中！

轟隆——?。。?！一道前所未有的、連接天地的巨大金色閃電，隨著巨龍的入云而轟然劈落！照亮了整片昏暗的天地，也照亮了岸上每一張慘白、呆滯、寫滿了無法理解的臉龐。

暴雨，在這道貫穿天地的金光之后，下得更急、更猛了。如同天河徹底傾覆，沖刷著大地的污濁和焦渴。

我躺在冰冷的巖石上，雨水模糊了我的視線。身體早已透支，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耳邊是震耳欲聾的雷聲、嘩嘩的暴雨聲，還有……岸上村民們呆滯片刻后，猛然爆發(fā)的、更加狂熱的哭喊和叩拜聲：“龍王爺！是龍王爺真身！龍王爺化龍飛升了！”

“神跡！真正的神跡啊！龍王爺保佑！”

“我們有救了！龍王爺顯圣了！”

他們狂熱地呼喊著，將所有的敬畏、感激和恐懼，都投向了那早已空無一物、只有無盡暴雨傾瀉而下的天空。沒有人再去想那深不見底的潭底發(fā)生了什么，沒有人關(guān)心我這個躺在泥水里的“祭品”為何活著爬了出來。

我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嘗到了雨水混合著血水的咸澀味道。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和深入骨髓的疲憊席卷了我。他們依舊沉浸在自己編織的神話里，將毀滅的源頭當(dāng)作救世的神只來膜拜。那巨蛇——不，那金龍的悲憫眼神，它最后那句無聲的“謝了”，還有它飛升前那仿佛穿透時光的、洞悉一切的注視，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在我的靈魂里。

雨點瘋狂地砸在我的臉上、身上，冰冷刺骨。我望著村民們狂熱叩拜的背影，望著那片依舊翻騰、卻不再有巨蛇潛伏的漆黑潭水。

一個清晰無比、帶著亙古疲憊的聲音，仿佛跨越了云層，再次直接在我靈魂深處幽幽響起，如同最后的嘆息：“他們……很快……就會……忘記……”

本章節(ji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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