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04章 爆身蛇（第2頁）

我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四肢冰涼僵硬，連呼吸都忘了。那只手招了多久，我不知道。等我從極致的恐懼中稍稍回過神，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離了后山，心臟快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氐郊依?，插上門栓，我背靠著門板大口喘息，渾身都被冷汗浸透。那一夜，村里此起彼伏的狗吠聲幾乎沒有停過，間或夾雜著幾聲凄厲得不似狗能的哀嚎，攪得人心神不寧，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才漸漸平息。

第二天，平靜被徹底打破。

先是村東頭的王老棍家傳來一聲凄厲的哭喊。他家的那條大黑狗，是昨晚叫得最兇、沖在最前面的之一，被人發(fā)現(xiàn)直挺挺地倒在自家院門口，狗眼睛瞪得溜圓，口鼻流出黑血，身子早就僵硬了。這還沒完，緊接著，噩耗接二連三地傳來。

昨晚所有跟著狗群跑去后山、并且靠近了那口紅棺的人家，都出事了。

王老棍，第一個(gè)被發(fā)現(xiàn)。他倒在自家堂屋中央，身體蜷縮成一團(tuán)，皮膚緊貼著骨頭，干癟得如同存放了多年的臘肉，臉上還凝固著一種極度驚駭?shù)谋砬椋壑樽訋缀跻钩鲅劭簟?/p>

緊接著是李寡婦，她家的黃狗也死了。她被鄰居發(fā)現(xiàn)倒在灶臺(tái)邊，同樣是一身精血被抽干的恐怖模樣，皮包著骨頭，手指扭曲地抓著地面，留下幾道深痕。

趙家的小兒子，才十六歲，平日里最是調(diào)皮膽大，昨晚也偷偷跟去了。找到他時(shí)，他趴在村后的小路上，面朝后山的方向，干尸一樣的臉上，嘴巴大張著，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無法理解的恐怖景象。

一共五戶人家，七條人命。死狀一模一樣，都是在一夜之間，渾身精血盡失，變成了干癟的尸骸。村子里徹底亂了套，哭嚎聲、驚叫聲、恐慌的議論聲交織在一起，往日還算寧靜的山村，此刻被死亡的陰影和極致的恐懼徹底籠罩。人人都想起了七叔公那絕望的哭喊，“鎮(zhèn)山的東西現(xiàn)世了”！那口紅棺，那只從棺中伸出的慘白的手，成了所有人揮之不去的噩夢。

村支書臉色鐵青，組織了幾個(gè)膽大的，拿著鋤頭柴刀，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再次上山，想把那邪門的棺材徹底處理掉，燒了或者埋深?？傻人麄冓s到那片塌陷地時(shí)，卻驚愕地發(fā)現(xiàn)，那口紅棺，竟然不翼而飛了！只留下一個(gè)空蕩蕩的泥坑，以及坑底一些凌亂的、像是巨大蛇類爬行過的蜿蜒痕跡。

棺材不見了！這個(gè)消息比棺材本身更讓人恐懼。它去了哪里？是不是……就在村子附近？甚至，已經(jīng)進(jìn)了村？

恐慌像瘟疫一樣蔓延。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天還沒黑就栓上門栓，灶膛里都留著火種，桌上放著菜刀斧頭。人們互相告誡，晚上無論如何都不能出門。空氣中仿佛都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混合了泥土和腐朽氣息的腥味。

就在這種人人自危的氣氛中，大約過了三四天，一個(gè)傍晚，我打水準(zhǔn)備燒飯，無意中低頭，看到水缸里自己的倒影。水面晃動(dòng)，映出我的脖頸。

就在我的脖子側(cè)面，清晰地浮現(xiàn)出一圈紫黑色的印記。

我嚇了一跳，連忙湊到昏暗的玻璃窗前，借著最后一點(diǎn)天光仔細(xì)看。那不是磕碰的淤青，也不是繩子勒出的痕跡。那分明是一只手的指??！五指的形狀清晰可辨，拇指在下頜骨下方，其余四指斜斜扣在頸側(cè)，大小看起來，正是一個(gè)成年人的手。顏色是那種極其不祥的、深陷入皮的紫黑，觸目驚心。

我用手使勁擦了擦，那印記毫無變化，不痛不癢，就那么牢牢地印在我的皮膚上，仿佛天生就長在那里?？晌倚睦锴宄?，昨天洗澡時(shí)，脖子上還什么都沒有！

一股冰涼的絕望瞬間攫住了我。它找上我了！是因?yàn)槟峭砦胰チ撕笊?，看到了那只手嗎？這只手，現(xiàn)在……纏上我的脖子了？

我猛地捂住脖子，冷汗涔涔而下。那紫黑色的手印像一道冰冷的鐐銬，死死鎖住了我的喉嚨，也鎖住了我所有的僥幸。村里的狗，那些靠近棺材的人，他們的慘狀在我眼前一一閃過。我是下一個(gè)嗎？這手印，是死亡的預(yù)告嗎？

接下來的兩天，我活得如同驚弓之鳥。我不敢出門，不敢照鏡子，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總覺得那手印在一點(diǎn)點(diǎn)收緊。夜里更是噩夢連連，反復(fù)夢見那只慘白的手從黑暗中伸出，慢悠悠地向我招著，每次快要碰到我時(shí)，我就會(huì)窒息般驚醒，渾身冷汗，下意識(shí)地去摸脖子上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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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還在。不增不減，像一個(gè)永恒的詛咒。

就在我快要被這無聲的恐懼逼瘋的時(shí)候，我想起了后山更深處，獨(dú)居在廢棄山神廟里的賴五爺。他年輕時(shí)好像走過腳，懂些陰陽五行、驅(qū)邪避煞的偏門，村里人平時(shí)嫌他古怪，很少接觸，但現(xiàn)在，他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懂行的人。

求生的欲望壓倒了一切。我翻出家里僅有的幾塊臘肉和一小袋米，趁著天色還亮，鼓起勇氣，一步三回頭地朝著后山那座破敗的山神廟走去。

山神廟年久失修，門板歪斜，院子里荒草叢生。賴五爺就住在偏殿里，我進(jìn)去時(shí)，他正蹲在門口，就著一個(gè)小泥爐熬煮著什么草藥，一股苦澀刺鼻的氣味彌漫在空氣里。他抬起頭，露出一張布滿皺紋、但眼神卻異常銳利的臉，那雙眼睛不像七叔公那樣渾濁，反而清澈得有些嚇人，仿佛能直看到人心里去。

我沒說話，只是走到他面前，默默地扯開了自己的衣領(lǐng)，露出了脖頸上那圈紫黑色的手印。

賴五爺?shù)哪抗饴湓谖也弊由?，瞳孔驟然收縮。他猛地站起身，湊近了些，死死盯著那手印，鼻子甚至還嗅了嗅。他的臉色變得極其凝重，半晌，才緩緩?fù)鲁鲆豢跐釟?，聲音沙啞地開口：

“娃子……你碰到‘爆身蛇’了。”

“爆……爆身蛇？”我聲音發(fā)顫，這是個(gè)我從未聽過的名字。

“不是真的蛇，”賴五爺示意我坐下，自己則煩躁地在原地踱了兩步，目光時(shí)不時(shí)瞟向后山更深處的方向，“是一種……怨氣結(jié)成的東西。形如巨蟒，但無實(shí)體，尋常刀劍傷不了它分毫。這東西最是記仇，一旦被它標(biāo)記上，”他指了指我的脖子，“那就是不死不休?！?/p>

“那……那棺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