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一陣凄厲到非人的慘叫猛地撕裂了沉沉的夜,直直扎進我的耳膜!那聲音像瀕死的野獸,充滿了無法形容的恐懼和劇痛,尖利得足以刺破人的魂魄。我一個激靈從床上彈坐起來,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喉嚨口蹦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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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便是府里徹底炸開的混亂。鑼聲、梆子聲、無數(shù)人驚恐的尖叫、雜沓的奔跑聲混在一起?!白咚?!柴房!柴房走水啦!”
柴房?春杏!
我鞋都來不及穿好,跌跌撞撞沖出門。濃煙已彌漫開來,帶著嗆人的焦糊味。遠處柴房的方向,火光沖天!那火勢起得極其兇猛,像一頭壓抑了太久的巨獸,瘋狂地舔舐著夜空,將半邊天都映成了詭異的橘紅。熱浪隔著老遠就撲面而來,烤得人臉頰生疼。
家丁們提著水桶、端著盆,亂糟糟地往那邊沖,可那火勢太猛,水潑上去只激起一陣白汽和“嗤嗤”的怪響,瞬間就被蒸騰殆盡。柴房本就是木頭堆砌,里面又堆滿了干燥的柴草,簡直是天生的火爐。
我沖到近前,灼人的熱浪逼得人睜不開眼?;鸸庵?,柴房的門窗已經(jīng)燒得變形、坍塌。我死死盯著那團翻滾的烈焰,仿佛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形在里面瘋狂地扭動、翻滾,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嘶嚎……那聲音漸漸微弱下去,最終被木頭燃燒的噼啪爆裂聲徹底吞沒。
空氣里彌漫開一種難以言喻的、皮肉燒焦的惡臭。
火最終被撲滅了,天也快亮了。柴房燒得只剩一片漆黑的斷壁殘垣,冒著縷縷青煙。灰燼里,蜷縮著一團焦黑扭曲、不成人形的東西,比燒過的木炭還要恐怖。幾個膽大的家丁用鐵鍬去撥弄,那東西竟散開了,露出底下同樣焦黑的泥土。
春杏,真的化成了灰。
管家湊過來,臉色慘白,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少……少爺……聽看守的婆子說,是她……自己打翻了油燈……”他指了指廢墟邊緣一個燒得烏黑變形、幾乎認不出原貌的鐵燈盞,“那燈油……潑了她一身……一點就著……”
我看著那片狼藉的焦土,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扶著旁邊的樹劇烈地干嘔起來。不是因為憐憫,而是那刺鼻的焦臭味和眼前地獄般的景象,混合著昨夜未消的酒意,讓我生理性地感到惡心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毛直豎的涼意。仿佛有什么冰冷粘膩的東西,在火光熄滅后,悄然纏上了我的脊背。
府里的氣氛徹底變了。春杏燒成灰燼的那天起,一種無形卻沉甸甸的陰霾就死死籠罩了這座富麗堂皇的宅院。仆人們走路都踮著腳尖,說話壓著嗓子,眼神躲閃,尤其是經(jīng)過那已成廢墟的柴房附近時,更是繞道走,仿佛那里盤踞著看不見的惡鬼。空氣里似乎總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焦糊味,揮之不去。
最先出事的,是廚房專管燈油的粗使丫頭小翠。那天傍晚,天擦黑,府里各處正要點燈。小翠捧著一大壺剛熬好、滾燙的新燈油,小心翼翼地穿過回廊,往庫房送?;乩然璋?,她走得又急。突然,不知腳下絆到了什么——事后誰也說不清是什么,也許只是一塊不平的石板,也許……什么都沒有。
“啊——!”
一聲短促凄厲的尖叫劃破沉寂。緊接著是沉重的“噗通”倒地聲,以及一種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熱油潑濺在皮肉上的“滋啦”聲!
人們聞聲趕去,只見小翠倒在地上,身體詭異地扭曲著,痛苦地抽搐。那壺滾燙的燈油幾乎一滴不剩,全部潑在了她的臉上、脖頸和胸前!她的皮肉在熱油下迅速變色、起泡、焦爛,冒出絲絲縷縷的白煙。她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不成調(diào)的聲音,雙手徒勞地在空中抓撓了幾下,便不動了。濃烈的油味和皮肉燒灼的焦臭味混合在一起,彌漫開來。
她死時,眼睛瞪得極大,直勾勾地望著回廊盡頭那根柱子頂端懸掛的一盞素紗燈籠。那燈籠里的燭火,在她咽氣的瞬間,“啪”地爆開一個格外明亮刺眼的燈花。
我母親當時就在不遠處的佛堂念經(jīng)。小翠的慘叫聲傳來時,她手中的佛珠“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她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喃喃道:“報應……是報應來了……”她瘋了一樣沖回自己供奉佛像的小佛堂,對著那尊慈眉善目的菩薩像又哭又拜,語無倫次地哀求著。
佛龕前,一對粗大的紅燭安靜地燃燒著。燭淚緩緩滴落,堆積在燭臺上。
第二天清晨,伺候母親梳洗的丫鬟推開佛堂的門,發(fā)出了一聲比小翠更凄慘的尖叫!
母親跪在佛龕前的蒲團上,上半身卻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向前撲倒,整個頭臉深深埋進了那對紅燭燃燒的火焰里!燭火早已熄滅,燭臺上堆滿了凝固的、猩紅的燭淚。母親的頭發(fā)、頭皮、整個面部,都被燒得一片焦黑、碳化,與凝固的燭油黏連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原本的模樣。焦糊的氣味濃得化不開。她的雙手死死摳著蒲團邊緣,指甲都翻裂了,顯然在極度的痛苦中掙扎過。
詭異的是,佛龕里那盞長明油燈的火苗,在她尸體被發(fā)現(xiàn)時,正幽幽地燃著,燈芯頂端,一個黑黢黢的燈花結(jié)得異常碩大,像一只不祥的眼睛。
府里徹底亂了。仆人們紛紛告假逃離,偌大的宅院,空得能聽見風穿過回廊的嗚咽。父親,那個曾經(jīng)在城里跺跺腳地面都要抖三抖的趙老爺,一夜之間仿佛老了二十歲,背佝僂得厲害,眼窩深陷,只剩下恐懼。他不敢再點任何燭火,只靠白日里慘淡的天光照明。入夜后,整個趙府便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如同巨大的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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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黑暗,也擋不住那東西。
一個沒有月亮的深夜,狂風刮得窗欞嗚嗚作響,像無數(shù)冤魂在哭嚎。父親把自己關在書房里,門窗緊閉。不知何時,一盞孤零零的白紙燈籠,竟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他書桌的正上方!幽幽的火苗在燈籠里跳躍,映照著父親驟然扭曲、驚恐到極致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