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吧……”我喃喃自語,更像是對(duì)自己體內(nèi)那詭異力量下達(dá)最后的指令,“把她所有的病痛……都給我!”
“轟——!”
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我腦子里炸開了。一股無法形容的、龐大到令人絕望的冰冷洪流,順著我的手臂,蠻橫地沖入我的身體!那不是單純的疼痛,那是……衰竭,是虛無,是生命本源在被一絲絲抽離、凍結(jié)的感覺。林晚體內(nèi)那積年的、源自生命根本的“虧虛”,像決堤的冥河之水,瘋狂地涌入我的四肢百骸。
我后背的圖案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劇烈灼燒起來,皮膚仿佛要被撕裂。我全身的骨骼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五臟六腑像是被扔進(jìn)了冰窖,又像是被投入了熔爐。意識(shí)在極寒與極熱中模糊,我死死咬住牙關(guān),腥甜的血液從嘴角溢出,卻不敢松開手。
我能感覺到,林晚的呼吸正在變得有力,臉上正在恢復(fù)血色。而我,與之相反,生命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從這具破敗的身體里流失。皮膚表面,舊的傷口在瘋狂惡化,新的潰爛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點(diǎn),迅速蔓延、連成一片。視線開始發(fā)黑,耳邊嗡嗡作響。
不知過了多久,那恐怖的洪流終于漸漸平息。我像一灘爛泥般從床沿滑落,癱倒在地,連動(dòng)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周身無處不痛,那是一種深入骨髓、侵蝕靈魂的衰敗之痛。但我強(qiáng)撐著,抬起頭,望向床上。
林晚的眼睫顫動(dòng)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曾經(jīng)黯淡無光的眸子,此刻清澈明亮,甚至比生病前更加靈動(dòng)有神。她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然后目光落在了倒在地上的我身上。
成功了……我救了她……
一股混雜著極致疲憊與巨大欣慰的情緒涌上心頭,我想對(duì)她擠出一個(gè)笑容,卻牽動(dòng)了臉上某處腐爛的傷口,帶來一陣劇烈的抽搐。
林晚的目光,由初醒的茫然,到認(rèn)出我的些許暖意,然后,那暖意在接觸到我的臉龐,我的身體時(shí),瞬間凍結(jié),碎裂,被一種無法置信的、極致的驚恐所取代。
“啊——?。?!”
一聲尖銳到變調(diào)的嘶喊,劃破了房間的寂靜,也像一把冰冷的錐子,刺穿了我剛剛升起的那一絲暖意。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身體劇烈顫抖著,手指直直地指向我,瞳孔因?yàn)榭謶侄s成了針尖大小。
“是……是你?。 彼穆曇魩е耷?,充滿了崩潰般的駭然,“你……你身上……那些……那些東西在動(dòng)??!是它們……是它們帶來了瘟疫!王屠夫,陳婆婆,李木匠的兒子……還有我!都是因?yàn)槟?!你才是……你才是那個(gè)傳播瘟疫的源頭??!”
每一個(gè)字,都像一把燒紅的匕首,狠狠捅進(jìn)我的心臟,比身上任何一處腐爛的傷口都要疼痛千倍、萬倍!
源……頭?
瘟疫的……源頭?
我懵了,大腦一片空白。巨大的疲憊,身體的劇痛,以及林晚這荒謬而殘酷的指控,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將我牢牢縛住,幾乎窒息。
不……不是這樣的……我在救人……我是在……
我想辯解,想告訴她這一切的真相,想告訴她我為了救她付出了怎樣的代價(jià)??珊韲道锵袷侨麧M了沾血的棉絮,只能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嘶啞聲響。
林晚依舊驚恐萬狀地看著我,不,是看著我的身體,那眼神,像是在看世界上最丑陋、最邪惡、最不潔的東西。
一種冰冷的、帶著毀滅意味的好奇心,如同毒藤般從我瀕臨崩潰的心底滋生出來。我想看看,我到底變成了什么樣子?能讓剛剛重獲新生的林晚,露出那般見鬼似的表情。
“源……頭?”我沙啞地重復(fù)著這兩個(gè)字,掙扎著,用盡最后一絲氣力,手腳并用地朝著房間里那面梳妝用的黃銅鏡爬去。身體每一次挪動(dòng),都牽扯著無數(shù)正在惡化、腐爛的傷口,膿血與組織液滲出,在地板上留下蜿蜒的污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