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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的苦修,三百年的期盼,三百年的心血,就在這雨夜破廟里,被一個凡人輕飄飄的兩個字,徹底碾成了齏粉!
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冰冷瞬間吞噬了我。意識沉淪前,最后烙印在我眼中的,是柳青硯那張寫滿恐懼的臉,還有他身后廟門外傾瀉而入的、仿佛永無止境的冰冷暴雨。恨意,如同最毒的藤蔓,在我碎裂的道心和妖丹上瘋狂滋生、纏繞。
那夜之后,我的道行幾乎被徹底打散,妖丹布滿裂痕。我拖著殘軀,在遠(yuǎn)離人煙的深山老林最陰寒的洞穴深處蟄伏了整整三年。三年里,無時無刻不在忍受著道基崩毀帶來的蝕骨之痛,如同有無數(shù)細(xì)小的冰錐日夜不停地穿刺著我的經(jīng)脈骨髓。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氣,每一次入定都會被那破廟雨夜、那張恐懼的臉、那聲“畜生”的斷喝驚醒。
恨意是我唯一的熱量來源。
這三年人間歲月,我并非全然不知。偶爾有迷途的樵夫或采藥人靠近我蟄伏的洞穴,我能從他們零碎的交談中捕捉到只言片語。柳青硯,那個毀我道基的書生,他竟走了運。聽說他后來被山下的富戶看重,招了婿,入贅了。日子似乎過得不錯?呵,人間富貴,郎情妾意?憑什么!他毀了我登仙之路,自己卻能在紅塵里安穩(wěn)享樂?
這念頭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著我心底最深的傷口,讓那本已麻木的恨意再次灼燒起來,燒得我五臟六腑都在沸騰。他必須付出代價!用他安穩(wěn)的人生,用他鮮活的生命,來償還我三百年道行灰飛煙滅的痛楚!
報復(fù)的毒計在日復(fù)一日的煎熬中逐漸成型。我強忍著妖丹碎裂的劇痛,耗費最后的本源妖力,重新凝聚起一個能短暫維持的人形。鏡中映出的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眼窩深陷,但五官輪廓卻刻意雕琢得清麗脫俗,帶著一種易碎的、惹人憐惜的柔弱——這是專門為他準(zhǔn)備的“蘇晚”。一身素凈的布裙,掩蓋住我身上殘留的、若有似無的妖氣。
我循著那些零星聽來的消息,終于找到了柳青硯入贅的那戶人家。深宅大院,朱門緊閉。我選了一個飄著冷雨的黃昏,將自己弄得更加狼狽不堪,蜷縮在他家后門那條僻靜的青石巷弄角落里。雨水打濕了我的頭發(fā)和衣衫,冰冷刺骨,卻遠(yuǎn)不及我心底的寒。
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是熟悉的,帶著一絲文弱書生的拖沓。他撐著一把半舊的油紙傘,低著頭,似乎在想著心事。當(dāng)他走近,目光無意間掃過角落里的我時,腳步猛地頓住了。
“姑娘?”他的聲音帶著遲疑,眼神里充滿了驚疑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復(fù)雜。他盯著我的臉,眉頭緊緊鎖起,仿佛在記憶中費力搜尋著什么。
來了。我心中冷笑,面上卻擠出最無助最惶恐的神情,身體因寒冷(或者說,因內(nèi)心翻騰的殺意)而微微顫抖,聲音細(xì)若蚊吶,帶著恰到好處的哽咽:“相…相公行行好…小女子…小女子遭了難,無處可去…”我抬起眼,怯生生地迎上他的目光,捕捉著他眼中那份震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仿佛源自遙遠(yuǎn)記憶深處的恐懼。
他站在那里,雨傘微微傾斜,冰涼的雨水順著傘骨滑落,有幾滴濺在他青布鞋的鞋面上。他的眼神在我臉上逡巡,驚疑不定,像是在確認(rèn)一件絕不可能發(fā)生的事。那眼神深處,除了驚懼,似乎還摻雜著別的什么,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沉甸甸地壓著。時間仿佛被這冰冷的雨絲拉長了。
最終,他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像是艱難地咽下了什么。那把半舊的油紙傘緩緩地、帶著某種遲疑的沉重,向我這邊傾斜過來,替我擋住了頭頂不斷砸落的冷雨。
“雨大,”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目光避開了我的直視,落在我濕透的、沾滿泥濘的裙角,“若不嫌棄…先隨我進來避避吧?!?/p>
朱門在我身后沉重地關(guān)上,隔絕了巷弄里的凄風(fēng)冷雨,也把我這復(fù)仇的惡鬼,迎進了他看似安穩(wěn)的人生。
柳青硯將我安置在宅院深處一個偏僻的小小院落里。他對他的岳家說,我是他遠(yuǎn)房遭了災(zāi)的表妹,前來投奔。這理由拙劣得可笑,他那富商岳丈眼中滿是商人的精明和疑慮,他的妻子,那位富家小姐,每次見到我,眼神都像淬了冰的刀子,毫不掩飾地刮過我的臉。柳青硯在這家里,地位尷尬,雖是入贅,卻無甚實權(quán),處處透著寄人籬下的局促。他為我爭取到這個棲身之所,想必也費了一番周折,甚至可能低聲下氣地求了人。
這并未讓我有絲毫觸動,反而更添諷刺。一個懦弱無能的書生,當(dāng)年在破廟里倒是敢對我斷喝一聲“畜生”,如今在自己家里,卻活得如此窩囊。也好,這樣的處境,更方便我慢慢炮制他。
“蘇晚表妹”的身份成了我最好的掩護。我刻意模仿著人間的弱質(zhì)女流,說話輕聲細(xì)語,眉宇間總帶著三分化不開的愁緒,七分病弱的蒼白。我告訴他,我“體弱多病”,時常心悸氣短,夜不能寐。他竟真的信了,每日下學(xué)歸來,總會繞到我這個偏僻的小院,噓寒問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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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姑娘,今日可好些了?”他總是這樣開口,語氣里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關(guān)切。有時會帶來幾本坊間新出的詩集,說是給我解悶;有時是幾包從外面買回的、據(jù)說安神定驚的草藥;甚至有一次,他不知從哪里弄來一小罐稀罕的蜂蜜,說是兌水喝了能潤肺止咳。
看著他為我忙碌,為我擔(dān)憂,那張清俊的臉上寫滿真誠的關(guān)切,我心底只有一片冰冷的嘲弄。真是諷刺至極!三年前,他一句話毀了我的道途,將我打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三年后,他卻像個真正的兄長般,笨拙地試圖照顧我這個“體弱多病”的表妹。這份虛偽的善意,比當(dāng)年那聲“畜生”更讓我感到惡心!
時機成熟了。一個無星無月的夜晚,窗外樹影幢幢,如同鬼魅亂舞。我算準(zhǔn)了他會來送新得的安神香。當(dāng)他帶著一身淡淡的墨香和夜露的微涼踏入我寂靜的小屋時,我點燃了桌上那盞油燈,昏黃的光線在墻壁上投下我們搖晃的影子。
“柳大哥…”我抬起眼,聲音比平時更加虛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臉色在燈光下白得近乎透明,“你…待我真好。”我的眼神刻意流露出幾分依賴和朦朧的情愫,足以擾亂一個年輕書生的心神。
他果然微微一怔,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窘迫,目光有些閃爍地避開:“蘇姑娘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
“不,”我打斷他,聲音帶著刻意的哽咽,身體微微前傾,靠近他。就在他心神微漾,下意識想要后退避開這過于親密的距離時,我藏在袖中的手指,悄然并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