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我是個被酒蟲掏空的酒鬼,村里人都說我沒救了。
>直到那個游方郎中按住我的肚子:“想活命,就把它吐出來!”
>土方催吐出金線般的酒蟲,我竟從此滴酒不沾。
>村里人夸我浪子回頭,只有我知道,清醒比醉酒更痛苦。
>三年大旱,村里存酒耗盡,地窖傳來詭異的震動。
>掀開酒缸蓋的瞬間,我終于明白——
>那酒蟲不是病根,而是鎖住災禍的最后一道封印。
正文
那晚,我又像條死狗似的癱在自家灶房冰冷的泥地上,臉緊貼著酒缸粗礪的缸沿,貪婪地嗅著里面殘存的那一絲勾魂奪魄的酒氣。肚子里空空蕩蕩,偏又火燒火燎,仿佛有條滾燙的毒蛇,正用那分叉的信子,一下下舔舐著我的五臟六腑。它醒了,那該死的酒蟲又醒了!每一次蘇醒,都帶著蝕骨的饑渴,非得灌下整缸黃湯才能勉強壓住片刻。
灶膛里的火早已熄滅,只余幾點暗紅的灰燼,茍延殘喘地映著我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形骸。冷硬的泥地透過薄薄的破夾襖,把寒氣直往骨頭縫里鉆??蛇@冷,比起肚子里那條翻騰扭絞的孽障帶來的折磨,簡直像撓癢癢。
“大能…劉大能!”院墻外,王老五那破鑼嗓子又嚎開了,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你個窩囊廢,又挺尸啦?你那二畝薄田里的草,長得比高粱還高啦!懶死你算逑!”
我連眼皮都懶得抬,更別提張嘴反駁。罵吧,罵吧,村里誰不知道我劉大能是個被酒蟲掏空了的廢物?田地荒了,屋頂漏了,婆娘翠花那雙曾經(jīng)水靈靈的眼睛,如今看我也只剩下死灰一片。這些,我通通都知道??芍烙猪攤€屁用?肚里那條蟲一鬧騰起來,天塌下來我也得先給它灌飽了酒!它才是這軀殼里真正的主人,而我,不過是它寄生的一具行尸走肉罷了。
就在我掙扎著想爬起身,再去墻角那破壇子里刮點酒底子的時候,灶房那扇吱呀作響、早已關不嚴實的破木門,被一只穿著草鞋的大腳“哐當”一聲踹開了。一股子帶著塵土味和草藥氣的風猛地灌了進來,吹得地上散落的枯草葉打著旋兒。
一個瘦長的身影堵在門口,背著外面清冷的月光,臉孔藏在深濃的陰影里,只看見一身洗得發(fā)白、打著補丁的青布直裰。他肩上斜挎著個鼓鼓囊囊的褡褳,手里晃悠著一根竹竿,竿頭挑著塊臟兮兮、字跡模糊的白布,依稀能辨出“賽華佗”三個墨團。
“嗬!”來人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嗤笑,聲音嘶啞,像是砂紙磨過樹皮,“好重的酒氣!好濃的孽障!這屋里,怕是盤著條成了精的酒龍吧?”
我勉強撐起半邊身子,瞇著被酒氣熏得通紅的眼,沒好氣地嘟囔:“哪來的游魂野鬼…少管閑事…滾!”喉嚨里火燒火燎,吐出的字眼都帶著一股劣質酒糟的酸腐氣。
那人非但沒滾,反而一步跨了進來,破草鞋踩在我剛才嘔吐的穢物上,發(fā)出黏膩的聲響。他徑直走到我跟前,蹲下身。月光終于吝嗇地爬上他半張臉——顴骨高聳,眼窩深陷,一雙眸子卻亮得驚人,像是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直勾勾地刺進我渾濁的眼底。
“閑事?”他嘴角古怪地向上扯了一下,那笑容里沒有半點暖意,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審視,“我‘賽華佗’走南闖北,專管天下奇癥怪?。∧氵@病根子,不在酒上,”他枯瘦如柴的手指猛地戳向我鼓脹如蛙的肚腹,那力道又準又狠,正正戳在我火燒火燎、翻騰最兇的地方,“在這兒!”
“嗷——!”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猛地從被他戳中的地方炸開,瞬間竄遍四肢百骸。我像條被扔上岸的魚,身體猛地向上弓起,又重重砸回冰冷的泥地,疼得眼前金星亂冒,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破夾襖。
“疼…疼死老子了…”我蜷縮著,牙齒咯咯打顫。
“疼?”他冷笑著,那只手依舊死死按在我劇痛的肚腹上,五指如同鐵鉤,仿佛要穿透皮肉,直接攥住里面作怪的東西,“這才到哪兒?酒蟲入腑,蝕骨鉆心!你這肚子,就是它的酒甕!再讓它這么喝下去,用不了仨月,你的魂兒都得被它泡爛了,化進酒里喝干抹凈!到時候,你就剩一張蒙著人皮的酒囊!”
他的話像淬了冰的錐子,狠狠扎進我混沌的腦髓里。化進酒里?喝干抹凈?那駭人的景象讓我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一股比肚子絞痛更深的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酒蟲…村里老人似乎提過這邪門玩意兒,說它鉆在酒鬼的肚子里,不喝干宿主的命根子決不罷休!難道…難道我肚子里翻江倒海的,真是那玩意兒?
“想活命嗎?”他的臉湊得更近,那雙寒潭般的眼睛死死鎖住我,不容我有絲毫閃避,“想把這掏空你骨髓、啃噬你精魂的禍根子弄出來嗎?”
活命?這兩個字像黑暗中陡然亮起的一點火星。我這條爛命,被酒泡得發(fā)臭,被村里人戳爛了脊梁骨,連翠花都懶得再正眼瞧我一眼…可螻蟻尚且偷生,真到了要“化進酒里”的當口,那股求生的本能,還是像垂死的魚一樣猛烈地掙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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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喉嚨里堵得厲害,我艱難地擠出這個字,帶著濃重的痰音和絕望的嘶啞,“大師…救我…”
“賽華佗”那巖石般冷硬的臉上,終于裂開一絲極淡、極快的笑意,轉瞬即逝?!八隳忝辉摻^,遇上了我。”他松開按著我肚子的手,利落地解下肩上的褡褳,“啪”地一聲拍在地上。里面瓶瓶罐罐一陣亂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