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42章 嬰靈怨（第4頁）

“咚！咚！”老屋那扇薄薄的木門，突然被什么東西從外面敲響了。聲音緩慢，沉重，帶著一種濕漉漉的黏膩感。根本不像是人用手在敲。

我和爺爺?shù)目蘼暋⒃捳Z聲戛然而止，驚恐萬狀地盯向那扇門。門外，萬籟俱寂，月色慘白。

“咚…”又是一聲。

比剛才更重，更近…仿佛就在耳邊。爺爺面無人色，抖得像是秋風(fēng)中的落葉，牙齒咯咯作響。

我心臟驟停，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它…來了。它知道我們揭開了它的秘密。它找上門了。

那緩慢、粘稠的敲門聲，一下下，像是敲在我的心臟上，擠壓出最深的絕望。我該怎么辦？跑？能跑到哪里去？奶奶…我終究還是沒有聽您的話…

“咚！”門板，猛地震動了一下。仿佛有什么東西，正要破門而入。我的目光絕望地掃過屋內(nèi)，最終落在奶奶那只遺留的、用紅布包裹著的桃木剪刀上。

幽暗的燈光下，那紅布包，似乎微微動了一下。

那一下撞擊，沉重得不像敲擊，更像是某種濕透的、龐大的東西用盡全力撞在門板上。老屋簡陋的木門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門栓劇烈震顫，灰塵簌簌落下。

爺爺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抽氣，眼睛一翻，直接向后仰倒，竟是嚇暈了過去。“爺爺！”我驚叫一聲，想去扶他，可自己的雙腿軟得像面條，根本挪不動步。

“咚！”又來了！這一次，門板中央竟然凸起了一塊，裂紋像蛛網(wǎng)般蔓延開來！外面那東西，顯然失去了耐心。

冰冷的恐懼像水銀一樣灌滿我的五臟六腑，我知道，下一個撞開的，就是這扇門！然后是我和爺爺……

就在這極致的恐慌中，我的目光死死釘在奶奶那紅布包裹的桃木剪刀上。它靜靜地躺在神龕角落，幽暗的燈光下，那塊紅布似乎真的……動了一下？像被微風(fēng)吹拂，可這屋里密閉著，哪來的風(fēng)？

求生本能壓倒了僵直的身體。我連滾帶爬地撲過去，一把抓起那個紅布包。入手竟有一股溫潤之感，驅(qū)散了些許徹骨的陰寒。

幾乎在我碰到它的同時——門外的撞擊聲，戛然而止。那令人窒息的、被窺視的感覺，也潮水般退去。

死寂。突如其來的死寂，比之前的撞門更讓人心頭發(fā)毛。它走了？還是……在等著什么？我癱坐在地，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后背，心臟跳得像要炸開。手里緊緊攥著奶奶的剪刀，仿佛它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爺爺悠悠轉(zhuǎn)醒，渾濁的眼睛里滿是劫后余生的駭然。“它…它走了？”

我不知道。我和爺爺都不敢靠近門縫去看，更不敢開門。我們就這樣縮在堂屋角落里，守著那盞昏黃的油燈，熬到了東方泛起魚肚白。

陽光并不能驅(qū)散恐懼。鎮(zhèn)長家發(fā)生的事情早已傳開，鎮(zhèn)上人心惶惶。關(guān)于秀娥的舊事，不知怎么也悄然流傳開來，人們看鎮(zhèn)長家的眼神，充滿了恐懼和隱秘的指責(zé)，仿佛他們才是帶來災(zāi)禍的根源。

鎮(zhèn)長一夜白頭，他找到我，不再是那個威嚴的鎮(zhèn)長，只是一個被恐懼摧垮的老人。“劉醫(yī)生…想想辦法…不能再死人了…那是我的孫子啊…可它…”他語無倫次，痛苦地抱著頭。

那是他的孫子嗎？那分明是秀娥和她那死嬰怨氣的化身！我知道，不能再逃避。禍是我闖下的，這債，或許真的需要人來還。奶奶的剪刀暫時逼退了它，但絕不可能平息那積累了半個世紀的滔天怨氣。

我把自己關(guān)在衛(wèi)生所，翻遍奶奶留下的所有遺物。那些發(fā)黃的、散發(fā)著霉味的舊書和筆記，大多是她記錄的接生經(jīng)驗和一些零散的偏方。我?guī)缀跏青駠魍虠椀胤矗噲D找到任何與“怨靈”、“嬰靈”、“化解”相關(guān)的只言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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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在一本用油布小心包裹、頁邊卷曲嚴重的線裝小冊子最后一頁，我看到了一段用朱砂寫就的、字跡潦草模糊的話：“怨靈附嬰，三世不休。非符非咒可解。唯知其冤，解其執(zhí)，或有一線生機。然怨深似海，稍有不慎，萬劫不復(fù)?！?/p>

知其冤，解其執(zhí)？秀娥的冤屈，爺爺已經(jīng)說了。被負心，被逼死，孩子夭折?？伤摹皥?zhí)念”是什么？僅僅是報仇，讓劉家斷子絕孫嗎？

如果只是殺人，那嬰靈的力量似乎早已足夠。但它沒有直接殺死所有人，而是用這種緩慢的、制造恐懼的方式……

我猛地想起那晚爺爺?shù)脑挘骸啊f要回來報仇…要劉家斷子絕孫…”斷子絕孫……讓劉家血脈徹底消失……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電般擊穿我的腦?！菋腱`，它的目標或許不僅僅是報復(fù)劉家人肉體上的死亡！

它要的是劉家身敗名裂，徹底絕后！它要讓劉家父子……自相殘殺？或者，讓它這具“劉家孫子”的軀體，親手毀掉劉家的一切？

這念頭讓我不寒而栗。我拿著那本冊子，再次找到爺爺，把我推測告訴他。爺爺聽完，臉色更加灰敗，喃喃道：“造孽…真是造孽啊…秀娥那孩子…性子是烈的…她是要劉家永世不得超生啊…”

“爺爺，奶奶還提到過‘解其執(zhí)’，秀娥最放不下的是什么？除了報仇？”爺爺陷入長久的沉默，努力回憶著?！澳隳棠毯髞怼孟裢低等ソo秀娥和孩子燒過幾次紙…有一次回來念叨，說秀娥可憐，到死都沒個名分，孩子連個墳都沒有，孤魂野鬼…怕是怨氣才這么重…”

名分？墳冢？我好像抓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