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濃重的疲憊和一種終于找到依靠的軟弱。
母親聞聲轉(zhuǎn)過身,花白的頭發(fā)有些凌亂,臉上是常年操勞刻下的深深皺紋。她看到我一身泥濘、臉色慘白的樣子,渾濁的老眼里立刻盛滿了擔(dān)憂:“二狗?你這是……咋弄成這副鬼樣子?昨夜雨那么大,跑哪去了?可急死娘了!”她丟下鍋鏟,顫巍巍地走過來,粗糙的手想要碰碰我冰冷的臉頰,又怕弄疼我似的縮了回去。
“沒事了,娘……”我努力想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嘴角卻僵硬得厲害,牽扯著臉上的肌肉都在隱隱作痛。目光下意識地掃向灶臺角落那個粗陶鹽罐——空空的。昨晚那瘋狂撒出的救命之鹽……
“那……那害人的東西……”我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聲音平穩(wěn)些,右臂上那幾道細(xì)微的青黑色紋路似乎又傳來一陣陰冷的悸動,“我把它……毀了。釘死了。不會再害人了?!闭f出這句話時,我的目光死死鎖在母親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祈求的確認(rèn),仿佛需要她的肯定來驅(qū)散柳青河最后那詛咒帶來的陰霾。
母親看著我,那雙飽經(jīng)滄桑的眼睛里,擔(dān)憂并未完全散去,反而添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困惑。她順著我的目光,也看向了灶臺角落那個空蕩蕩的粗陶鹽罐。
“毀了就好……毀了就好……”她喃喃地重復(fù)著,像是在安慰我,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但隨即,她皺起了眉頭,那困惑的神色更濃了,她伸出枯瘦的手指,輕輕敲了敲那個空鹽罐粗糙的陶壁,發(fā)出沉悶的“篤篤”聲。
“可是……怪事啊……”母親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老年人特有的、對生活細(xì)微處異變的敏感和不安,她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映著窗外透進(jìn)來的、慘淡的晨光,直直地看向我:“二狗,你說怪不怪?昨兒晚上臨睡,我還特意瞧過,這鹽罐子……明明還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陌 !?/p>
我的呼吸,驟然停滯。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沉入了無底的冰窟!昨夜的鹽……那救命的鹽……我撒出去的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沉甸甸的鹽!
一股寒氣,比昨夜壇中鬼物的氣息更加森然、更加深入骨髓的寒氣,順著我的尾椎骨猛地竄上,瞬間凍結(jié)了四肢百骸。
我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個空空如也的粗陶鹽罐上。粗糙的陶壁在昏暗的晨光里,泛著一種了無生氣的灰白。罐底,似乎還殘留著一點(diǎn)點(diǎn)極其細(xì)微的、幾乎看不見的白色粉末。
不……那不是鹽!
我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僵硬地、一步一步挪到灶臺邊。顫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伸向那空空的鹽罐。指尖小心翼翼地沾了一點(diǎn)罐底那微乎其微的白色粉末。
沒有熟悉的、屬于海鹽的粗糲顆粒感和淡淡的咸腥氣。
指尖傳來的,是一種極其細(xì)微、卻無比清晰的……滑膩感。
冰冷。
死寂。
指尖捻動,那一點(diǎn)點(diǎn)粉末瞬間化為更加細(xì)微、更加冰冷的塵埃,無聲地飄散在灶間帶著煙火氣的空氣里。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我。我猛地縮回手,仿佛被無形的毒蛇咬了一口。
窗外,慘淡的晨光無力地涂抹著泥濘的院落。灶膛里,柴火發(fā)出微弱的、茍延殘喘般的噼啪聲。鍋里的稀粥依舊在咕嘟咕嘟地冒泡,升騰起帶著米香的白氣。母親布滿皺紋的臉上,那困惑不安的神情清晰可見。
一切都安靜得可怕。
唯有我胸腔里,那顆狂跳的心臟,在死寂的冰窟中,發(fā)出擂鼓般的巨響。
咚!咚!咚!
每一聲,都沉重地砸在柳青河消散前那怨毒徹骨的詛咒上——“你……永遠(yuǎn)……擺脫不了我!”
本章節(ji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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