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起來了?!?/p>
寒氣隨著她的話語撲面而來,我裸露在被子外的皮膚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是雪女?!?/p>
最后三個字,如同宣告死亡的喪鐘,帶著凍結(jié)一切的絕對意志。
“要取你性命?!?/p>
話音落下的瞬間,狹小的臥室內(nèi)溫度驟降!窗欞上迅速凝結(jié)出厚厚的、蛛網(wǎng)般的霜花,并發(fā)出細(xì)微的“咔咔”聲不斷蔓延??諝庵袕浡乃查g凝結(jié)成細(xì)小的冰晶,在慘淡的月光下閃爍著點點寒芒。她周身繚繞的白色寒氣驟然變得濃郁、洶涌,如同冰封的怒濤,帶著毀滅的氣息向我席卷而來!那徹骨的寒意,瞬間穿透了薄被,刺入骨髓,幾乎要將我的血液和靈魂一同凍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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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整整十年。
那冰封在靈魂最底層的記憶、恐懼和壓抑的憤怒,在這一刻,被這致命的寒意徹底點燃、引爆!不再是十年前雪地里瀕死的絕望和屈服,十年人間煙火氣,早已在我骨子里烙下了屬于“人”的、不甘引頸就戮的暴烈!
就在那致命的寒潮即將將我吞沒的剎那,我的身體比意識更快地做出了反應(yīng)。十年刀不離身的習(xí)慣救了我。右手猛地探入枕下,握住了那冰冷堅實的刀柄!肌肉爆發(fā)出全部的力量,身體像繃緊的弓弦般從床鋪上彈起,滾向相對空曠的屋角,同時手腕一翻,伴隨著一聲壓抑著所有恐懼與憤怒的嘶吼:“嗆啷——!”
狹長的刀身掙脫了刀鞘的束縛,在慘白的月光下劃出一道凄厲、決絕的銀弧!冰冷的刀鋒直指前方那散發(fā)著滔天寒意的身影。刀身震顫著,發(fā)出低沉的嗡鳴,仿佛也在呼應(yīng)著主人瀕臨絕境的咆哮。
寒氣被刀鋒逼得微微一滯。
我的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噴出的白氣在冰冷的空氣中迅速凝結(jié)成霜。眼睛死死盯著幾步外那個既熟悉又無比陌生的存在,聲音因為極致的寒冷和巨大的情緒沖擊而嘶啞、破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封的喉嚨里硬生生摳出來,帶著血沫:“我……也從未忘記!”
我用盡全身力氣,將那把凝聚了十年壓抑、恐懼、憤怒以及此刻瘋狂求生意志的刀,再次向前狠狠遞出寸許,刀尖直刺向她寒氣繚繞的胸口。月光在冰冷的刃口上流淌,折射出刺眼的光斑,跳躍著,映亮了她那雙深潭般的冰眸。
“那年暴雪……”我的牙齒咯咯作響,卻用盡力氣讓每一個音節(jié)都清晰、狠厲,“是你所為!”
時間,仿佛被這控訴和刀鋒凍結(jié)了。
洶涌的寒潮停滯在空中,如同凝固的白色怒濤。冰霜蔓延的細(xì)微聲響也消失了。整個房間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絕對寂靜,只有我粗重如破風(fēng)箱般的喘息聲,在冰冷的空氣中回蕩。
她,或者說,雪女,靜靜地站在那里。周身翻騰的白色寒氣依舊繚繞,但那股毀滅性的迫人氣勢,卻奇異地收斂了。那張冰雪雕琢般的臉上,依舊是亙古不變的漠然,仿佛我剛才拼盡全力吼出的、足以顛覆十年人生的指控,只是吹過冰原的一縷微不足道的風(fēng)。
然而,就在那死寂的幾秒鐘之后。那兩片如同凍僵櫻花般的唇瓣,極其細(xì)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一個笑容。冰冷,空洞,沒有絲毫屬于人類的溫度,像冰湖裂開的一道縫隙,幽深得令人心悸。
那冰棱摩擦般的聲音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玩味的穿透力,每一個字都像冰錐敲打在凍結(jié)的湖面上:“原來……”
她深潭般的眼眸微微轉(zhuǎn)動,目光落在那映著月光的、微微顫動的刀鋒上,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然后,視線緩緩上移,穿透冰冷的空氣,再次鎖定我的眼睛。
“……你早就知道?!?/p>
那目光,不再僅僅是漠然。里面多了一絲……洞悉。一種穿透了十年偽裝、看透了我靈魂深處所有掙扎、所有恐懼、所有自欺欺人的……冰冷的洞悉。
刀尖在月光下凝然不動,仿佛凍結(jié)在空氣里。那映著月華的寒光,像一條冰冷的小蛇,蜿蜒著,爬進(jìn)我的眼底。十年前暴風(fēng)雪中那抹冰雕般的身影,與此刻眼前這張既熟悉又陌生、帶著空洞笑容的臉,在刀光中無聲地重疊、破碎、又再次拼合。
“知道?”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著凍土,每一個字都帶著冰渣,“知道什么?知道你假扮凡人,騙了我整整十年?知道你那夜的‘救命’,不過是另一場精心設(shè)計的狩獵?知道我這十年……像個徹頭徹尾的蠢貨,把你施舍的毒藥當(dāng)成了蜜糖?”
積壓了十年的屈辱、被愚弄的憤怒、以及此刻赤裸裸暴露在對方洞悉目光下的狼狽,如同滾燙的巖漿在冰冷的胸腔里翻涌,幾乎要沖破喉嚨噴發(fā)出來。握著刀柄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骨節(jié)發(fā)白,微微顫抖,但刀尖依舊死死地指著她寒氣繚繞的心臟位置。
雪女臉上那空洞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分。她沒有否認(rèn),也沒有解釋。繚繞的寒氣在她周身緩緩流動,如同有生命的冰霧。她微微歪了歪頭,一個極其細(xì)微的動作,卻帶著一種非人的、審視般的優(yōu)雅。
“毒藥?”冰棱摩擦的聲音帶著一絲奇異的回響,仿佛來自空曠的冰谷,“這十年的‘蜜糖’,難道不曾暖過你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