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81章 我偷來了亡者的眼睛（第3頁）

話一出口，我就感覺到懷里的目袋那股冰寒驟然加劇，凍得我胸口一陣刺痛。而縣太爺身后，爹那個黑影似乎扭曲了一下，怨毒的氣息幾乎要凝成實(shí)質(zhì)。

縣太爺沒說話，只是用手指輕輕敲著太師椅的扶手，篤，篤，篤……每一聲都敲在我的心尖上。堂內(nèi)靜得可怕，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聲和那令人窒息的敲擊聲。

過了許久，也許只是一瞬，他才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是嗎？看來是本官多慮了。既然如此，你且回去吧。今日之事，不必對外人言?！?/p>

“是，是！謝大人！小的告退！”我如蒙大赦，幾乎是連滾爬爬地退出了后堂，直到走出縣衙那陰森的大門，被外面刺眼的陽光一照，才感覺重新活了過來，但雙腿依舊軟得厲害。

我一路跌跌撞撞跑回村里，鉆進(jìn)自己的破茅屋，拴上門，整個人順著門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緊了我的五臟六腑。

縣太爺他不信！他肯定看出了我在撒謊！他那雙看似溫和的眼睛，最后瞥向我時，里面沒有絲毫溫度，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

還有爹……爹他到底是怎么死的？為什么他的“鬼”會纏著縣太爺？那河堤……那該死的河堤！

接下來的幾天，我如同驚弓之鳥，不敢出門，不敢見人。夜里稍微有點(diǎn)動靜就能把我驚醒，冷汗涔涔。我反復(fù)摩挲著懷里冰涼的目袋，它曾經(jīng)是我活命的倚仗，如今卻像一塊烙鐵，燙得我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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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圖不去想縣太爺，不去想爹那個黑影。可我控制不住。一閉上眼，就是爹那雙流著血淚的黑洞眼窩，和縣太爺最后那冰冷的眼神。

我必須知道真相。

我開始拐彎抹角地向村里那些老人打聽三年前修河堤的事。老人們起初不愿多談，只說是官府征役，死了不少人，是命。直到我找到當(dāng)年僥幸活著回來，但斷了一條腿的陳老拐，偷偷塞給他我攢下的半袋糙米。

陳老拐渾濁的眼睛看了看四周，才壓低聲音，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恐懼和憤恨：“狗娃啊，別提了……那哪是修堤，那是送死啊！官老爺們克扣工錢，連飯都不給吃飽……你爹，你爹他們那幾個領(lǐng)頭的，不過是去理論幾句，就被……就被監(jiān)工活活打死了！扔進(jìn)河里，連尸首都找不到！說是塌方……屁的塌方！”

我聽著，渾身的血都涼了。

克扣工錢！活活打死！

陳老拐后面還絮絮叨叨說了些什么，我已經(jīng)聽不清了。耳朵里全是轟鳴聲，眼前只有爹那雙空洞流血的眼。

仇恨像是野草，在我心里瘋長。

那天之后，我懷里的目袋似乎發(fā)生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它不再總是冰涼，偶爾會傳來一絲微弱的悸動，像是心臟的跳動。而且，我發(fā)現(xiàn)自己即使不刻意去“看”，有時也能隱約察覺到周圍人心里那些“鬼影”的存在。它們在我眼角的余光里晃動，竊竊私語。

我知道，我不能再待在村里了。縣太爺不會放過我，而我，也絕不能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在一個灰蒙蒙的清晨，我收拾了僅有的幾件破爛衣裳，把那個變得有些溫?zé)岬哪看屑?xì)貼身藏好，最后看了一眼奶奶和爹的牌位，推開柴門，走進(jìn)了迷蒙的晨霧里。

我要去府城。我要告狀。

我不知道前路等著我的是什么。府城的官老爺會不會信我一個半大孩子的話？縣太爺在上面有沒有關(guān)系？我懷里的這個目袋，究竟是能幫我揭開真相的利器，還是催命的符咒？

風(fēng)卷著沙塵，打在臉上，生疼。我攥緊了胸口藏著的目袋，一步一步，離開了這個生我養(yǎng)我，如今卻只?？謶趾统鸷薜拇迩f。

爹的影子，在我身后若隱若現(xiàn)，那雙流血的空洞眼窩，似乎一直在“望”著我。

路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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