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擊聲開始變得有節(jié)奏,像是在……試探?或者說,像是在模仿……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不是撞擊聲!
那是……敲門聲!
有人在閣樓上,敲那扇活板門!
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冷瞬間攫住了我,我的牙齒開始不受控制地打顫。
就在這時,敲門聲也停了。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停頓。
然后,一個聲音,從門板的那一頭,清晰地傳了下來。
那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清脆,稚嫩,帶著一點點撒嬌似的委屈,尾音微微拖長。這個聲音我并不完全陌生,在奶奶極少數(shù)的回憶里,在她珍藏的、關(guān)于我父親幼年的描述里,似乎隱約有過這樣的語調(diào)。但此刻,這個聲音穿透厚厚的木板,帶著地底般的寒意,輕輕地,敲在我的耳膜上,也敲在我的靈魂上。
它說:“姐姐,你終于來陪我了?!?/p>
我無法動彈。
那聲“姐姐”像一根冰錐,從頭頂?shù)奶祆`蓋直直釘入,瞬間凍結(jié)了我的四肢百骸。血液停止了流動,呼吸卡在喉嚨里,連眼球都無法轉(zhuǎn)動,只能死死地盯著天花板上那塊微微震顫的活板門。
恐懼不再是情緒,它變成了實體,是灌滿胸腔的鉛水,是纏緊骨骼的冰藤。
“你……是……誰?”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問,干澀、嘶啞,像砂紙摩擦著朽木。這問題愚蠢而徒勞,但我需要一點聲音,哪怕是自己發(fā)出的,來對抗這吞噬一切的寂靜和那門后的“存在”。
門后傳來一聲極輕的笑,帶著小女孩特有的、銀鈴般的質(zhì)感,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暖意。
“我是小妹呀,姐姐?!蹦锹曇粽f,帶著點委屈的撒嬌意味,“奶奶把我關(guān)在這里好久好久啦……墨玉陪著我,可是墨玉不會說話,我好孤單?!?/p>
墨玉……那只黑白爪子的黑貓。它還活著?幾十年過去了?不可能!
“你……你怎么可能……”我的牙齒咯咯作響。
“因為我們在等姐姐呀,”門后的聲音變得愉悅起來,仿佛在分享一個甜蜜的秘密,“奶奶說過,總有一天,會有一個和一模一樣的姐姐來陪我。她說,這是……約定?!?/p>
約定?什么約定?奶奶從未提過!我的大腦一片混亂,日記里那些潦草、驚恐的字句瘋狂地翻涌上來——符紙、鎖、能鎖住“東西”的鎖……
“奶奶不讓你上來,是怕你嚇到我,也怕我嚇到你?!毙∶玫穆曇衾^續(xù)飄下來,天真又殘忍地解釋著,“可是我知道,姐姐一定會來的。你撬開了鎖,你打開了門,你看到了我的照片……你在想我,對不對?”
那持續(xù)的、輕微的抓撓聲又響起了,這次不是在門上,而是……沿著活板門的邊緣,像是在摸索,尋找著縫隙。
“姐姐,下面好冷,好黑。”小妹的聲音帶上了哭腔,但那哭腔底下,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渴望,“讓我下來好不好?或者……你上來陪我?我們長得一樣,我們可以永遠(yuǎn)在一起玩,就像奶奶希望的那樣?!?/p>
奶奶希望的那樣?不!奶奶臨終前絕望的眼神,那死死抓住我的力度,絕不是希望我上來“陪”她!那是警告,是最深切的恐懼和阻止!
我猛地從床上滾落,手腳并用地向臥室門口爬去。逃離這里,立刻,馬上!什么老宅,什么遺產(chǎn),我都不要了!
就在我的手即將觸碰到門把手時,臥室的燈,“啪”地一聲,滅了。
不是跳閘,不是短路。是一種徹底的、如同濃墨般的黑暗,瞬間吞噬了一切。窗外的月光也消失了,仿佛整個世界都被一塊巨大的黑布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