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指甲刮擦木板的“咯吱”聲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刺耳,像無數(shù)把生銹的鋸子在同時拉扯著神經(jīng)。院墻外,壓抑的、非人的嘶吼和牙齒瘋狂叩擊的“咯咯”聲混雜在一起,如同地獄深處傳來的合鳴,步步緊逼。
我向前挪了一步,靴底踩在冰冷的泥地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目光掠過灶臺邊——那是我平日劈柴用的斧頭,厚重的木柄,冰冷的鐵刃,在昏暗中泛著一點微光。
殺?殺了缸里這東西?一個念頭如同毒蛇般竄起??蓺⒘怂?,門外那些被徹底激發(fā)的“東西”呢?它們會像潮水一樣涌進來,把我和這個村子撕得粉碎!沒有這餌食的氣息牽制,它們的瘋狂只會瞬間達到頂點!
那郎中的話,帶著無盡的嘲諷,再次在耳邊炸響:“一旦你破戒…它循著你的氣息爬回來!”戒…我戒的是酒,卻從未真正擺脫這“氣息”!我本身就是這“甕”的一部分,是這餌食的一部分!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混雜著某種近乎荒謬的明悟,猛地攫住了我。原來所謂的“得救”,不過是換了個更深的牢籠。所謂的清醒,不過是提前看清了行刑的日期。
缸底的怪物似乎不耐煩了,龐大的身軀猛地一掙,沉重的缸體隨之劇烈一晃,發(fā)出沉悶的“嗡”聲!一股更濃烈的、帶著腥甜酒氣的惡風(fēng)從缸口噴出。
我深吸了一口氣,那混合著絕望、恐懼和某種塵埃落定般死寂的空氣,灼痛了我的肺腑。我伸出顫抖的手,不是抓向斧柄,而是越過它,緩緩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顫抖,撫上了那冰冷粗糙的巨大酒缸缸沿。指尖傳來陶土粗糲的質(zhì)感,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微弱搏動。
門板發(fā)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徹底撕裂。
我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和黑暗中無數(shù)雙逼近的、猩紅的、貪婪的眼睛。然后,我猛地閉上眼,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手腳并用地攀上了冰冷的缸沿!
粗糙的陶土邊緣摩擦著皮膚,帶來一陣刺痛。身體懸空,隨即猛地向下一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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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
冰冷的、粘稠的、帶著濃烈怪味的液體瞬間將我包圍!那不是水,更像是某種腐敗的油脂混合著陳年酒糟的泥漿,冰冷刺骨,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腥甜酒氣和土腥味。我沉了下去,沉入一片絕對的、粘稠的黑暗。
缸底那盤踞的、滑膩的、帶著冰冷金屬質(zhì)感的巨大身軀猛地纏繞上來!那力量大得驚人,像無數(shù)條冰冷的鐵索瞬間收緊,勒得我骨頭咯咯作響,肺里的空氣被狠狠擠出!冰冷滑膩的觸感緊貼著我的皮膚,上面虬結(jié)的、搏動著的暗紅色“血管”傳來詭異的溫熱感。
濃烈的、足以熏死人的酒氣從它身上散發(fā)出來,無孔不入地鉆進我的口鼻,幾乎讓我窒息。那隆起的、沒有五官的“頭部”猛地湊近我的臉!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怨恨、狂喜和純粹吞噬欲望的冰冷“意識”,如同實質(zhì)的冰水,狠狠灌入我的腦海!
“呃…”極度的痛苦和窒息讓我本能地掙扎,手腳在粘稠冰冷的液體里徒勞地劃動。冰冷的液體嗆進喉嚨,帶著濃烈的腥甜,像灌下了一口混合著鐵銹和腐敗血液的酒。
就在這瀕死的絕望掙扎中,一個模糊的、帶著無盡悲涼的念頭,如同水底最后升起的一個氣泡,浮現(xiàn)在意識深處:原來…這才是我的歸宿…和我的酒蟲…永遠地…鎖在一起…
滾燙的眼淚,混雜著無法抑制的痛苦和一種荒謬的釋然,從我緊閉的眼角洶涌而出。淚水滑過冰冷的臉頰,滴落在緊緊纏繞著我的、那滑膩冰冷的暗金色軀體上。
就在淚珠接觸它冰冷表皮的瞬間——那原本瘋狂纏繞、帶著純粹毀滅欲望的巨大軀體,猛地一僵!
緊接著,一種極其微弱、極其怪異的感應(yīng),如同電流般,順著那冰冷滑膩的接觸點,瞬間傳遍了我被勒得快要散架的身體,也傳入了我瀕臨崩潰的意識深處。
那不是痛苦,也不是怨恨。
那感覺…像是一聲跨越了漫長時空的、沉重而疲憊的…嘆息?又像是一把銹蝕了千年的巨鎖,在鎖芯深處,發(fā)出了一聲極其輕微、卻又清晰無比的…“咔噠”聲。
缸底無邊的黑暗和冰冷的粘稠中,那怪物隆起的、光滑的“頭部”位置,毫無征兆地,猛地裂開了兩道細長的縫隙!縫隙深處,驟然亮起兩點微弱卻無比清晰的——芝麻粒大小的、猩紅的光芒!
本章節(ji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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