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我倒抽一口冷氣,猛地閉上眼,使勁晃了晃腦袋。幻覺?一定是熬夜守鋪子太累了!再睜開眼,那詭異的景象消失了。福滿樓方向依舊是雨霧蒙蒙的街景??赡_邊的黑貓,依舊死死盯著那個方向,喉嚨里發(fā)出一種極低沉的、近乎嗚咽的“咕?!甭?。
“陳三!發(fā)什么愣??!快??!”阿旺急得直跺腳。
“莫貪眼”三個字鬼使神差地浮現(xiàn)在腦海。心臟在胸腔里擂鼓一樣狂跳。是幻覺?還是……這貓……
數(shù)字跳動的景象太真實了!那冰冷的倒計時,像烙鐵一樣燙在我的意識里。沈老爺快死了!就剩不到一刻鐘!
一股莫名的沖動壓倒了對那詭異景象的恐懼。我猛地沖回鋪子,抓起角落里老師傅常備的一個小布包,里面塞著些應急的丸散膏丹,其中就有一小瓶據(jù)說能救急的“通心丹”。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沾點邊的東西了。
“快走!”我沖阿旺吼了一聲,拔腿就往福滿樓方向跑,也顧不上那只古怪的黑貓了。
福滿樓門口果然圍了一大圈人,議論紛紛。撥開人群擠進去,只見沈老爺仰面躺在地上,臉色青紫得嚇人,嘴唇發(fā)紺,胸口只有極其微弱的起伏。一個老郎中正蹲在旁邊掐人中,急得滿頭大汗,嘴里念叨著:“氣閉住了……怕是……怕是……”
我擠到前面,幾乎是憑著那倒計時烙印的催促,哆嗦著手從懷里掏出那個小瓷瓶,倒出一粒黃豆大小、氣味刺鼻的黑色藥丸。也顧不上解釋,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我捏開沈老爺緊咬的牙關,把藥丸塞了進去,又使勁抬著他的下巴。
時間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我,看著地上的沈老爺。
一秒,兩秒……突然,沈老爺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極其響亮的抽氣聲!緊接著,他開始猛烈地咳嗽,胸膛劇烈起伏,青紫的臉色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雖然依舊蒼白虛弱,但那股子死氣,竟真的散開了!
“活了!老天爺!真活了!”
“這……這是什么靈丹妙藥?”
人群轟地一下炸開了鍋,驚愕、贊嘆、難以置信的目光齊刷刷聚焦在我身上。老郎中搭著沈老爺?shù)拿},眼睛瞪得溜圓,嘴里喃喃道:“奇了……真是奇了……”
我站在人群中心,感受著四面八方射來的灼熱視線,后背的冷汗卻一層層往外冒。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一刻驅(qū)使我的,不是善心,也不是什么靈藥,而是那只黑貓眼中看到的、那串冰冷跳動的數(shù)字!還有……項圈上那三個字帶來的、深入骨髓的寒意。藥丸只是個拙劣的掩飾,一個讓我自己稍感安慰的幌子。真正起作用的,是那貓眼所見。
沈老爺緩過氣后,被家人千恩萬謝地抬了回去。沒過兩個時辰,沈家管事就親自登門,送來了沉甸甸一包銀元,還有綢緞布匹。管事拉著我的手,感激涕零:“陳三兄弟,你可是我們沈家的大恩人啊!老爺說了,這點心意務必收下!日后若有難處,盡管開口!”
看著桌上那白花花的銀元,我像是踩在云端,整個人都是飄的?;盍诵“胼呑樱囊娺^這么多錢?買新衣?吃頓好的?甚至……盤下個小鋪面?無數(shù)念頭在腦子里亂竄??煽裣驳牡紫?,一絲冰冷的恐懼始終盤踞著,像毒蛇一樣纏繞著心臟。
我下意識地回頭,看向鋪子角落的刨花堆。那只黑貓不知何時又挪了回去,蜷縮在那里,像一個沉默的黑色剪影。它似乎睡著了,頭埋在爪子間。但就在我目光投過去的剎那,它仿佛有所感應,微微動了動,抬起眼皮。
綠幽幽的貓瞳,穿過昏暗的光線,精準地、直勾勾地對上了我的視線。
那眼神,沒有絲毫獲救后的感激,沒有尋常貓兒的慵懶或好奇。那里面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冰冷的漠然。像是隔著萬丈深淵在打量一件無關緊要的東西。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我猛地打了個哆嗦,慌忙別開臉,心臟在胸腔里撞得生疼。
“莫貪眼”……我是不是……已經(jīng)貪了?接下來的日子,像是被卷入了一股無法抗拒的洪流。黑貓的腿傷在我的照料下好得很快。它幾乎不出聲,總是安靜地待在鋪子里最陰暗的角落,像一個沉默的守護靈,又像一個潛伏的幽靈。而它那雙眼睛,成了我無法擺脫的夢魘,也是我無法抗拒的誘惑。
三天后,我去鎮(zhèn)西給一戶剛死了老人的主家送棺材。回來的路上,路過鎮(zhèn)口那座年久失修的石橋。橋面狹窄,只容一輛牛車勉強通過。就在我快要走上橋頭時,腳邊的黑貓突然停下了腳步,它沒有叫,只是猛地抬起頭,那雙綠眼死死盯向橋?qū)Π兜姆较颉?/p>
那種熟悉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針刺感再次穿透我的眼球!視野扭曲了一瞬,清晰得令人心膽俱裂的景象覆蓋了現(xiàn)實:一輛裝滿了沉重糧袋的牛車,正慢悠悠地從橋那頭駛來。趕車的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哼著不成調(diào)的小曲。而在他頭頂上方,一個暗紅色的、扭曲的沙漏狀虛影懸浮著,里面跳動著猩紅的數(shù)字:00:03:21
這章沒有結(jié)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
更恐怖的是,那數(shù)字下方,還延伸出幾道細密的、蛛網(wǎng)般的紅線,蔓延出去,連接著牛車沉重的木輪、連接著橋面幾塊明顯松動凸起的石板!
“停下!橋要塌!快停下!”我?guī)缀跏撬盒牧逊蔚睾鹆顺鰜?,聲音都變了調(diào),同時瘋了似的朝著橋?qū)Π稉]手。
橋這邊的行人被我嚇了一跳,橋那邊的莊稼漢也愣住了,勒住了牛。他疑惑地看著我,又看看橋面。
“快退回去!石頭松了!要塌!”我指著那幾塊松動的石板,急得滿頭大汗,聲音都劈了叉。
莊稼漢將信將疑地跳下車,走到橋頭,用腳試探性地跺了跺我指的那幾塊石板。只聽“咔嚓”一聲輕響,其中一塊石板猛地向下傾斜了一下,邊緣的碎石簌簌滾落!
“娘咧!”莊稼漢嚇得臉都白了,連滾爬爬地跳回車上,拼命拽著韁繩,把沉重的牛車往后倒。剛退開不到一丈遠,“轟隆”一聲巨響!那幾塊松動的石板連同下面腐朽的橋樁,整個坍塌了下去!渾濁的河水瞬間吞噬了那個缺口,激起巨大的水花!
橋兩頭的行人和車馬全都嚇傻了,死一般的寂靜后,爆發(fā)出震天的驚呼和后怕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