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城外的一處荒野,李從善一個人坐在那里,他的身前,放在一張案幾,上面擺放著一壺酒以及幾道菜食。不遠(yuǎn)處,突然響起馬匹的嘶鳴聲,李從善擡頭看去,一匹快馬疾馳而來,到了一百多米外停了下來,一個人下了馬,步行朝著這邊走來。來人竟是張成。張成到了近前,什么話都沒有說,直接就是在李從善的對面坐了下來。李從善拿起酒壺,給張成倒了一杯酒:“我以為你不會來了?!睆埑陕曇粲行┧粏。骸拔覍ξ业哪菐讉€親兄弟,沒有任何的信任,但是對你,我從未懷疑過?!睆埑烧f的是實話,他若是不信任李從善,今晚就不會來,更不會一個人來。李從善與張成拜的是一個師傅,兩人從六歲開始,一直讀書到二十二歲,這么多年的同窗之情,是非常深厚與真誠的。所以打敗了田章之后,趙州之事大局已定,李從善按道理是應(yīng)該回魏州的,一是匯報情況,二是請功請賞,但李從善沒有回去,而是親自帶領(lǐng)軍隊趕往平州,只是派了楊單回去匯報具體情況。李從善這么做,就是為了張成,為了保住他的性命,若是不來,戰(zhàn)爭結(jié)束,這邊第一個要殺的就是張成與張沖兄弟二人。張成說道:“李從善,你找我來,是打算勸降我的?”李從善搖了搖頭:“還有這個必要?”聽到這句話,張成的臉上頓時露出憤怒之色,他站了起來,指著李從善大聲說道:“我手中還有一萬兵馬,若破城,你們必將付出巨大的代價。”李從善靜靜看著張成,一言不發(fā)。面對李從善的沉默,張成臉上的憤怒,起伏的胸口,慢慢平靜下來:“為什么這么看著我,難道我說的不對?”李從善輕聲說道:“張成,皇上很快就會傳下詔書,任命張禾為新的趙州節(jié)度使,陳慶祝和高善才馬上也會撤軍,如此情況之下,你手中的一萬士兵,還有什么理由為你賣命,為你守城?”張成搖頭說道:“不可能這么快的?!睉?zhàn)爭結(jié)束還不到一天的時間,消息根本沒有這么快傳回豐京,李從善說的這些,顯然是自以為是。李從善嘆氣一聲:“這是唯一的結(jié)局,張成,放棄吧?!睆埑沙聊?,是啊,大局已定,還會有其他什么變化?河北的事情,朝廷的話語權(quán)很小,既定事實,他們也只能接受,改變不了什么。張成坐了下來,低著頭,一臉的頹廢之色,這一刻,他一切的抱負(fù)與志氣,全部都是消散了。李從善說道:“河北已經(jīng)沒有你的容身之地,你必須馬上離開?!睆埑蓴E起頭,慘笑道:“離開了河北,我還能去哪里?”“去找吳凡,他素有大志,而且在江南的根基非常深厚,你去了他那里,日后一定會有出頭的一天。”李從善沉聲說道:“還記得老師對我們的教誨?失敗了并不可怕,但絕不能一蹶不振,自甘墮落,只要還活著,就還有機會,張成,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不走,必死無疑,離開了河北,或許將一無所有,但至少還活著,大不了從頭再來,我相信以你的才能,總有一天,可以闖出自己的一番天地?!睆埑擅蛑欤骸拔易吡?,張沖怎么辦?一萬士兵怎么辦?”李從善說道:“對于我們而言,士兵是寶貴的財富,除此之外,剩余的就是禍害?!睆埑沙聊?,也明白了,拿下平州之后,普通士兵將會得到妥善安排,至于那些中高級將領(lǐng),以及張沖與張成等主要人物,則是一律清洗與拆除,一個都不留。明白了這一切,張成沉思了一會兒,便是點頭說道:“我現(xiàn)在就回平州。”李從善說道:“來不及了,現(xiàn)在就走?!睆埑砂櫭嫉溃骸拔易吡?,我的家人怎么辦?”李從善沉聲說道:“張禾的軍隊到不了中午,就會再次逼州城下,你現(xiàn)在回去了,就別想走了。”張成擡頭看了一眼天色,還有半個時辰就要到午時了,這個時候回平州,時間上,確實已經(jīng)來不及了。李從善說道:“有威脅的是你,而不是你的家人,你現(xiàn)在就走,后面的事情我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至于你的家人,有我在,絕不會有事?!睆埑沙聊蹋詈簏c了點頭。兩人舉起酒杯,共同喝了一杯酒,然后同時站了起來。李從善拱手說道:“一路保重?!睆埑牲c了點頭,沒有說話。李從善對著一旁喊道:“來人?!倍嗝勘芰诉^來,半跪在地:“請三將軍吩咐。”李從善指著張成,神色嚴(yán)肅的說道:“這是我的兄弟,從現(xiàn)在開始,你們就是他的人了,他活,你們活,他死,你們死。”這些士兵聞言,當(dāng)即對著張成磕了幾個響頭,同聲高呼道:“參見主公?!睆埑舌嵵氐恼f道:“你們都起來吧,若有出頭的一天,我們共富貴?!崩顝纳茖埑烧f道:“走吧。”張成默默點了點頭,然后翻身上馬,離開之前,他對著李從善頗為深意的說道:“從善,或許有一天,你會去江南找我?!崩顝纳菩Φ溃骸叭粽嬗心且惶欤憧梢樟粑?。”張成重重點頭:“你若來了,我死也跟著你一起干?!闭f完最后這句話,張成對著李從善拱手一拜,隨即架馬離開。李從善走出了這個地方,數(shù)百人正等在外面。霍綽牽著馬走了過來,低聲問道:“人送走了?”李從善點了點頭。霍綽苦笑道:“三將軍,人是送走了,只是大帥那里,你恐怕不好交代?!崩顝纳频曊f道:“他是我兄弟,難道不應(yīng)該這么做?”霍綽微微一愣,隨后臉帶敬佩之色的說道:“三將軍義薄云天,末將佩服。”李從善翻身上馬,指著霍問道:“成飛史那邊有什么動作?”霍綽這時也上了馬,回答道:“成飛史讓你去找他,你去了,他就投降?!甭犅劥搜?,李從善哈哈大笑:“那還等什么,現(xiàn)在就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