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講經(jīng)堂的黃皮老貍帶著一眾長老,恭恭敬敬地呈上了他們連夜編撰的《灶道十二篇》,言辭懇切地請求宗主將“譚氏煮湯法”納入宗門核心傳承功法,甚至還大膽提議,增設“灶修殿”,由譚浩親自擔任殿主。
與此同時,后山傳來驚人消息。
一直被視為宗門財產(chǎn)、任人采摘的藥奴七號,竟聯(lián)合了上千株靈草仙藥,在后山靈氣最充裕之地自行開辟了一片“自由藥田”,并單方面宣布,從此不再接受任何強制采摘,只愿與“有緣人”自愿結緣。
據(jù)說,當執(zhí)法弟子試圖強闖時,剛踏入藥田范圍,便集體倒地,酣睡不醒,口水流了一地。
影響最直觀的,還是百草翁。
這位平日里最為古板固執(zhí)的丹道大師,竟默默地將自己視若生命的“丹閣”金字匾額摘下,換上了一塊新刻的木牌,上面寫著五個樸實無華的大字——便民煎藥點。
丹閣門口,往日里求丹若渴的弟子們排起了長龍,手里拿的卻不再是天材地寶,而是一枚枚普通的宗門貢獻點,只為求一碗據(jù)說能固本培元、驅除暗疾的“譚氏基礎湯”。
整個宗門,都以一種譚浩無法理解的方式,瘋狂地運轉起來。
唯有一人例外。
北峰之巔,寒風如刀。
雪蟬子依舊一襲白衣,獨立于崖邊,任憑風雪吹打。
他手中緊緊握著一小塊從“承道鼎”上剝落的灰燼,那灰燼入手溫潤,毫無特異之處。
他維持著這個姿勢,已經(jīng)站了一天一夜,口中反復低聲呢喃著同一個問題:“如果大道真的可以如此簡單……我們這三千年,究竟是為了什么,要忍受這刺骨的寒冷?”
夜色如墨,繁星點點。
譚浩終于從那個該死的“休憩區(qū)”里被放了出來,一個人坐在涼亭里,手里拿著根胡蘿卜,“嘎嘣嘎嘣”地啃著。
他望著天上那輪巨大的承道鼎,還有滿天星辰,喃喃自語:“我真的只是想吃口熱乎飯,睡個安穩(wěn)覺……為什么非要給我加這么多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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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煩躁地將啃了一半的胡蘿卜丟進腳邊的空鍋里,抬頭死死盯著那口散發(fā)著柔和光芒的巨鼎,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忽然用一種極低,卻又無比清晰的聲音說道:“喂,你說……要是哪天我說——這鼎,它根本不存在呢?”
話音未落,懸于天際的承道鼎猛然一震!
那足以照亮整個宗門的萬丈光芒,竟在剎那間驟然黯淡下去,天地陷入了三秒鐘的絕對黑暗與死寂。
緊接著,光芒才重新亮起,恢復如常,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錯覺。
那微微的震顫,像是一種無聲的抗議,又像是一絲無法言說的恐懼。
數(shù)百丈外,林詩雅隱于樹影之下,她手中的玉簡正瘋狂閃爍著刺目的紅光,一行從未出現(xiàn)過的警告文字清晰浮現(xiàn):“警告:主體開始嘗試否定自身權柄,可能導致道基產(chǎn)生不可逆的震蕩?!?/p>
她抬頭望向涼亭中那個啃著蘿卜、滿臉煩惱的孤獨身影,心頭第一次涌上了前所未有的不安與敬畏。
他越是拼命地拒絕成為神……就越像一個,真正的神。
風,悄然吹起。
一片枯黃的落葉打著旋,輕飄飄地落入譚浩腳邊那只空空如也的鍋里,寂靜無聲地打了兩個轉,像一聲無人聽見的嘆息,在深沉的夜色中緩緩沉淀。
譚浩沉默著,再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仿佛要將這無盡的夜色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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