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亮,將神域投影下的城池染上一層朦朧的金輝。
一夜未眠的人們懷著忐忑與茫然,不約而同地涌向了城中心的自由碑。
然而,當(dāng)他們看清碑上的字跡時,人群瞬間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
那座被鮮血與怒火涂抹過的石碑,昨日還刻著觸目驚心的“打倒偽神”,此刻,那些字跡竟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全新的、仿佛用晨露寫就的篆文——他讓我們選擇。
這五個字,沒有神威,沒有壓迫,卻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坎上。
人群中,那個昨日帶頭砸碎神像的斷香客,此刻正死死盯著石碑,渾濁的雙眼漸漸清明。
他沉默著,緩緩走到碑前,解下腰間那柄陪伴他三十年的佩劍,沒有絲毫猶豫,噗嗤一聲,將其深深插入了碑側(cè)的泥土之中,只留下一個劍柄在外。
他沒有叩拜,只是深深地看了石碑一眼,仿佛在與某個存在對視。
轉(zhuǎn)身離去時,他迎著初升的朝陽,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喃自語:“原來……不強(qiáng)迫信你,才是最大的慈悲?!?/p>
與此同時,破廟的屋頂上,譚浩四仰八叉地躺著,嘴里叼著一根狗尾巴草,愜意地享受著清晨的陽光。
他身旁,那個詭異的兩面童子正趴在瓦片上,一個勁地打著飽嗝,一面臉在笑,另一面臉卻在打噴嚏,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在他身上詭異地融合著。
一道倩影如驚鴻般掠上屋頂,林詩雅穩(wěn)穩(wěn)落地,手中托著一枚溫潤的玉簡。
她看著譚浩那副懶散模樣,神情復(fù)雜地開口:“你昨晚臨睡前隨口說的那句‘瓜熟了’,已經(jīng)生效了?!?/p>
她將玉簡遞過去,“這片神域投影覆蓋的土地,‘因果律’的局部結(jié)構(gòu)被你無意識地改寫了?,F(xiàn)在,只要有人心懷‘愿望’,同時手邊有‘西瓜’,就會自動觸發(fā)生長反應(yīng)。昨夜一夜,城中所有瓜田的西瓜都瘋長了三輪,而且品質(zhì)絕佳?!?/p>
譚浩眼皮都沒抬,只是嚼了嚼狗尾巴草:“挺好,省事兒?!?/p>
林詩雅深吸一口氣,忍不住追問:“你難道一點(diǎn)都不害怕嗎?這片天地的規(guī)則,已經(jīng)開始在無意識地模仿、甚至迎合你的情緒和念頭了!你的一個想法,就可能造成一場天災(zāi),也可能創(chuàng)造一次神跡!”
譚浩終于懶洋洋地睜開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怕啥?我又不是沒有感情的機(jī)器。規(guī)則模仿我,總比模仿一塊石頭強(qiáng)吧?”
他的話語輕描淡寫,卻讓林詩雅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不是在否認(rèn),而是在承認(rèn),并且……毫不在意。
午時三刻,日頭正盛。
一隊(duì)皇家儀仗敲鑼打鼓地進(jìn)了城,為首的使者當(dāng)眾宣讀了朝廷詔書。
詔書的內(nèi)容讓全城百姓都傻了眼——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為順應(yīng)天心,體察民情,特設(shè)“信不信部”,總管天下一切信仰糾紛,凡信神者、不信神者,皆可入部為差,同享朝廷俸祿,其地位,平起平坐。
短暫的寂靜后,人群中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哄笑聲。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笑著笑著,人們卻又覺得這事兒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新鮮和……公平。
很快,無數(shù)人竟真的涌向了臨時設(shè)立的衙門,爭先恐后地報(bào)名要當(dāng)這個“信不信部”的差役。
那個曾被譚浩救過的老香頭,此刻正激動得老淚縱橫,渾身直哆嗦:“天爺?。∵@可是自古以來的頭一遭??!信與不信,竟真的能擺在臺面上,平起平坐了!”
消息傳到譚浩耳朵里時,他正準(zhǔn)備翻個身繼續(xù)睡,聞言差點(diǎn)一個趔趄從屋頂上滾下來。
“誰他娘批的?!我說的是吃瓜自由,沒說讓他們搞官僚主義??!”他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滿臉的嫌棄。
他最煩的就是這些繁文縟節(jié)。
他從屋頂一躍而下,隨手抓起腳邊一塊吃剩的西瓜皮,看也不看,就那么往空中輕輕一扔,同時以一種清晰卻又淡漠的聲音說道:“從今往后,供奉我的,交瓜皮就行;不供的,我也保他睡個安穩(wěn)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