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如墨,潑灑在天地的畫卷上,最終凝成一支浩蕩的儀仗。
為首的官員頭戴頂戴花翎,官袍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臉上掛著一抹程式化的威嚴(yán),仿佛他帶來的不是圣旨,而是天條。
小鎮(zhèn)的空氣本已松弛,此刻卻被這股官威勒得再度繃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尖銳的嗓音劃破寧靜,“為彰神恩,感念九爺護佑之德,特設(shè)‘神務(wù)司’,統(tǒng)管安眠廟一切事宜。即日起,九爺每日行程、接見名單、顯靈時段,皆需報備在冊,不得有誤!”
此言一出,滿街嘩然。
消息像長了腳的兔子,一溜煙躥進了安眠廟。
后院的竹椅上,譚浩正愜意地晃著腿,手里捏著一根狗尾巴草,逗弄著兩個在他肚皮上翻跟頭的兩面童。
聽完傳話的信眾氣喘吁吁的稟報,他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住。
“神務(wù)司?誰批的?”譚浩坐起身,那股子慵懶勁兒還沒散去,“我這兒是廟,不是衙門。我又不是天天上朝打卡的大臣!”
他眉頭一挑,懶洋洋地伸出一根手指,對著虛空輕輕一點,嘴里像是念叨家常般低語:“本神上班唯一原則——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違者,罰掃茅房七日?!?/p>
話音未落,百里之外,剛剛掛上牌匾的神務(wù)司大堂內(nèi),平地卷起一股詭異的旋風(fēng)。
桌案上堆積如山的文書嘩啦啦自動翻頁,嶄新的墨跡憑空浮現(xiàn),將所有條條框框的規(guī)章制度,盡數(shù)改寫成了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聽神的。”
那宣旨的主事官更是目瞪口呆,他只覺身上一輕,低頭看去,那件象征著皇權(quán)與地位的錦繡官袍,竟在風(fēng)中化為了一件粗鄙的麻布圍裙,胸口還用歪歪扭扭的朱砂印著一行小字——“茅廁輪值表:本周,我。”
消息傳開,整個小鎮(zhèn)的百姓笑得前仰后合,街頭巷尾新的諺語不脛而走:“天大地大,九爺最大,連朝廷的文書都懶得理?!?/p>
夜色漸深,月光如水。
林詩雅的房間內(nèi),她取出那枚斷成兩半的宗門令牌,指尖寒氣凝結(jié),一縷決絕的殺意閃過,便要將其徹底碾為齏粉。
一只蒼老干枯的手掌卻輕輕按住了她。
“留著吧。”斷香客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她身后,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打磨過,“天上的人,快來了。你若想護住他,就得讓他們親眼看見——你不是叛徒,而是洞悉一切的先知?!?/p>
林詩雅的動作僵住了,眼中滿是震驚與不解。
就在這時,窗外夜空,一道無聲的雷光微弱地閃爍。
那并非尋常的電閃雷鳴,而是一道道靜默的電弧,在漆黑的夜幕中緩緩游走、重組,竟匪夷所思地拼出了一行冰冷的小字:“建議加強目標(biāo)區(qū)域思想管理,清除不穩(wěn)定因素?!?/p>
廟里的譚浩恰好抬頭,看見了這行天上的“批示”,不由得嗤笑一聲:“嚯,手都伸到這兒了?還搞上意識形態(tài)督查了?”
他隨手抓起一把剛嗑完的瓜皮,看也不看,朝著天空猛地一揚。
“行啊,想要管理權(quán)?那你先按規(guī)矩交供品——給本神送一個帶芝麻香味的夢過來。”
剎那間,那片由靜默雷組成的劫云劇烈震顫,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又似乎是接到了無法違抗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