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浩徹底僵住了,他低頭看著手中那把平平無奇的鐵鍋鏟,又看了看滿桌荒唐的申請書,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所以,他只是想讓人別亂立廟,結(jié)果他的“意愿”就通過某種神秘的規(guī)則,反向推動著所有人朝著“不立廟也能表達敬意”的方向狂奔,最終演變成了如今這副商業(yè)化的鬧劇?
“不行,絕對不行!必須馬上補救!”譚浩咬緊牙關(guān),他不能再讓事情這么發(fā)展下去了。
他猛地轉(zhuǎn)身,抓起筆,在一張新的獸皮紙上奮筆疾書,字跡因用力而幾乎要劃破紙面:“即日起,所有改建項目必須嚴格遵守《非營利性休閑場所管理條例》總綱——第一,不準以任何形式收費!第二,不準搞任何帶有迷信色彩的宣傳活動!違者,族長及相關(guān)負責(zé)人罰抄《弟子規(guī)》三百遍!”
三天后,三界首批改造完成的“前祖廟”集體掛牌運營。
北荒狼族的祖祠,赫然變身為“戰(zhàn)狼精神素質(zhì)拓展?fàn)I”,里面?zhèn)鞒龊⒆觽冊谂蕩r壁上的歡笑聲和篝火旁的故事會歌聲。
東海龍宮的水府,改建成了“龍宮養(yǎng)生館”,無數(shù)海族排著隊,享受著免費的海藻面膜和靈脈足療服務(w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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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最為頑固守舊的雷鷹一族,也把高聳入云的祖塔改成了“高空信仰蹦極體驗中心”,門口的巨大橫幅上龍飛鳳舞地寫著:“連死都不怕,才是對祖先真正的敬畏!”
夜深人靜,巡查了一天歸來的譚浩疲憊地靠在門框上,只覺得心力交瘁。
忽然,一陣清脆稚嫩的歌聲順著夜風(fēng)遠遠傳來:“譚公不拜天,不燒香,只教我們吃飽睡好長……”
歌聲在山谷間回蕩,縹緲而又清晰。
譚浩怔住了,他抬手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嘴角抽搐了一下,低聲自語:“這調(diào)子怎么聽著……像是在給我上謚號?”
他沒有注意到,在不遠處的屋脊之上,一道窈窕的身影悄然佇立。
狐月望著那片由無數(shù)“休閑中心”和“拓展?fàn)I”亮起的、宛如繁星的燈火,眼神幽深。
她面前的虛空中,一塊玉簡正閃爍著猩紅的警告文字:“警告!民間道統(tǒng)自主演化速度超出預(yù)測模型,主體已初步具備‘無意識創(chuàng)世’特征?!?/p>
她朱唇輕啟,聲音輕得仿佛會被風(fēng)吹散:“你越是抗拒成為神,眾生就越是堅信你本就是神?!?/p>
譚浩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夜氣無論他頒布什么法令,這股由億萬生靈的“信任”匯聚而成的洪流,總會找到新的、更離奇的河道奔涌向前。
堵不如疏,可要疏,就必須找到這股洪流的源頭,那個最初、也是最頑固的癥結(jié)所在。
他的目光穿透黑暗,望向了遙遠的西方。
在那里,還有著最后一座固執(zhí)地拒絕任何改變的古老神廟,如同一顆頑固的釘子,釘在舊時代的棺木上。
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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