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賬本的手頓住,抬頭時眼底翻涌著驚濤,你拿這玩意兒治國?
譚浩蹲下來,隨手從木箱里摸出截炭筆,在旁唰唰寫了行小字:建議發(fā)放捕鼠夾五副,經(jīng)費從明日油條利潤中支出。他吹了吹炭灰,抬頭時眼里漫著笑:以前神仙管天,皇帝管地,現(xiàn)在天不管了,地也不能亂。
總得有人記清楚——誰餓了,誰累了,誰想翻身。
話音未落,那行小字突然泛起暖黃微光,像被誰蘸了晨曦的顏料。
眾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聽一聲脆響——王寡婦家門口的老槐樹下,五副油光水滑的鐵夾正閃著銀光,夾齒上還掛著新鮮的木屑。
我的個老天爺!王寡婦擠開人群沖過去,蹲在夾前直搓手,昨兒夜里還愁著要拿草繩套黃鼠狼,這。。。這是天上掉的?
玄箴的手重重按在賬本上,指節(jié)發(fā)白。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自己還是仙宗執(zhí)律使,站在同樣的位置,用仙法劈碎了這尊吃了百年香火的神像。
那時他以為,打破神權(quán)便是終結(jié);此刻才明白,打破的不過是塊石頭,真正的開始,是眼前這個叼著草、用炭筆寫規(guī)則的男人,在碎磚堆里埋下的一粒種子。
這不是賬本。玄箴抬頭時,喉結(jié)動了動,是。。。新的天道。
人群里炸開嗡嗡的議論。
老丈摸著捕鼠夾直咂舌,少年蹲在地上翻賬本,婦人拽著里正的袖子直晃:快記我家田埂的事!譚浩被擠得直往后退,后背抵上殘像基座,索性往地上一坐,掏出懷里的糖糕啃起來。
九皇子,我家閨女要嫁隔壁村,橋斷了過不去!
我家牛棚漏雨,能記上不?
那啥。。。昨兒李二偷了張三家的蔥,能記嗎?
譚浩被問得直揉太陽穴,抬頭正看見林詩雅站在石臺上,月白裙角被風(fēng)掀起一角,眼底的冰碴子早化了,倒像是浸了杯溫茶。
他把糖糕往嘴里一塞,含糊道:詩雅,幫個忙?
林詩雅垂眸望著臺下攢動的人頭,忽然輕笑一聲。
她提起裙裾走下石臺,從玄箴手里接過賬本,執(zhí)起譚浩扔在地上的炭筆:先記橋的事,要青石板的,寬三尺。
得嘞!少年立刻擠過來幫忙翻頁,我?guī)椭ツ?/p>
晨光漫過三里坡時,賬本上的字跡越來越密,像春天抽芽的藤蔓,順著紙頁爬向四方。
殘像的碎眼里,不知誰放了塊熱乎的糖糕,甜香混著墨香,飄進(jìn)每一道被晨霧浸透的褶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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