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外打更人的梆子聲還在余韻里晃蕩,東邊天際剛泛起魚肚白時,南嶺方向的紫氣突然暴漲。
最先發(fā)現(xiàn)異常的是挑水的王二柱。
他蹲在河邊舀水,抬頭就見遠(yuǎn)處山尖像被人潑了桶紫墨水,霧氣裹著金光往上竄,眨眼間漫過云層。神仙顯靈啦!他的木盆砸進(jìn)河里,撒腿往村里跑,褲腳沾著的泥點子甩得老長。
晨霧里的青石板路很快被腳步聲踏得咚咚響。
賣早點的張嬸掀翻了蒸籠,剛出籠的包子滾得滿地都是;曬谷場的老人們顫巍巍扶著拐棍,朝著紫氣方向跪下去;最東邊的學(xué)堂里,蒙學(xué)先生攥著戒尺的手直抖,三十個孩童擠在窗口,小腦袋像被風(fēng)吹動的麥穗。
玄箴的茶盞地裂了道縫。
他正在議事堂核對糧冊,聽見外頭騷動時,后頸的寒毛都豎起來了——自譚浩推行凡人自治后,三個月里拆了十二座神廟,燒了三十七尊神像,早斷了那些殘神的香火。
此刻這紫氣。。。分明是有老東西耐不住寂寞了。
圣女!他撞開林詩雅的院門時,發(fā)冠都歪到耳后。
后者正握著拂塵練劍,劍尖挑落的晨露在半空凝成冰晶。南嶺有異動,像是神降。
林詩雅的劍穗突然繃直如弦。
她雖已接受譚浩創(chuàng)世境的事實,但對這些自封真神的殘魂仍保持著警惕。去議事堂。她拂袖收劍,廣袖帶起的風(fēng)卷得院角的竹簾嘩啦作響。
兩人趕到村口時,那尊金身巨人已踏火而立。
他足有十丈高,赤金法袍上的火焰紋路活物似的跳動,額間豎眼開合間迸出火星。吾乃昊陽真神化身!轟鳴的聲浪震得房瓦亂顫,幾個小娃娃被嚇哭,撲進(jìn)母親懷里。爾等毀吾廟宇,辱吾金身,觸犯天條!
三日后,吾將降赤炎劫,焚盡這亂世!
人群里響起抽泣聲。
有幾個上了年紀(jì)的老人顫巍巍要跪,被旁邊的青壯死死拽住——上個月譚浩剛帶著他們拆廟時說過:神仙要是真能管人間,早該讓你們年年豐收,而不是讓你們跪著求雨??纱丝棠蔷奕松砩系耐禾?,連拽人的青壯都抖得像篩糠。
去找九皇子!玄箴扯著嗓子喊,轉(zhuǎn)身卻撞進(jìn)一堵軟乎乎的里。
回頭看時,譚浩正叼著根狗尾巴草,手里拎著根釣魚竿,魚鉤上還掛著片蔫了的白菜葉——顯然連魚餌都沒換。
您倒是沉得住氣!玄箴急得直搓手,那老東西要降劫!
譚浩蹲在河邊,把魚竿往石縫里一插。
他望著河面上自己歪歪扭扭的倒影,突然笑出聲:他說他是真神?手指敲了敲腰間掛著的《民生賬本》,封皮上的燙金紋路正泛著淡光,先得看他有沒有按時交物業(yè)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