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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8章 你說我不負(fù)責(zé)任?那我負(fù)責(zé)一次給你看(第1頁)

            林詩雅的話音仿佛還在耳邊,東南方向的云層深處便炸開一聲沉悶的雷響。譚浩叼在嘴里的狗尾巴草莖被震得輕輕晃動,他瞇起眼,望著那道金光徹底消失的天際,后脖頸子沒來由地泛起一絲涼意——那種前世當(dāng)社畜時,被老板臨時從被窩里抓起來處理爛攤子的熟悉焦躁感,正順著脊椎骨悄悄往上爬。

            “三天前,東嶺三十七個村子自發(fā)立了《鄉(xiāng)約》,寫明‘田埂寬窄各村自定,婚喪嫁娶彩禮不得過五貫錢’?!绷衷娧诺闹讣鉄o意識地捻著道袍的袖口,聲音比這春夜的月光還要清冷幾分,“上界那些老古董,最忌諱的便是凡民自行訂立規(guī)矩。我料想……”

            “來者不善?!弊T浩把嘴里的狗尾巴草拿下來,在手指間慢悠悠地卷成一個小小的草環(huán),套在指尖轉(zhuǎn)動著,“那位什么金仙巡查使,估摸著明天就得騎著仙鶴,落到皇城門口了?!彼鹉情g還透出溫暖燈光的竹屋,忽然想起上個月,王二牛蹲在他門口,一邊抹眼淚一邊說,村里新立的《曬谷公約》被鄰村的人嘲笑是“鄉(xiāng)巴佬妄想學(xué)神仙定天條”。

            果不其然,第二天卯時三刻,晨霧還未散盡,皇城朱雀門外就炸開了鍋。

            “天諭至!天諭至——”

            身著金縷法衣的傳旨仙官高踞于丹頂鶴背上,聲音裹挾著仙力,震得腳下的青石板都在微微發(fā)顫。

            譚浩正趴在不遠(yuǎn)處一家酒樓的屋檐上啃肉包子,看著那道明黃色的絹帛在晨風(fēng)中“嘩啦”展開,“東嶺邪說惑眾,亂我天綱”八個金燦燦的大字,刺得他眼皮直跳。

            底下的百姓黑壓壓跪了一片,老周頭的小孫子小栓子緊緊攥著他的衣角,帶著哭音問:“九爺,他們……他們會不會把咱們的鄉(xiāng)約燒掉啊?”

            “燒了就再寫?!弊T浩一個翻身輕巧落地,順手揉了揉小栓子毛茸茸的腦袋,“你王大叔昨兒個不是剛教你認(rèn)了十幾個字?怕什么?!彼а弁?,正好看見玄箴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連衣袍帶子都沒系好,發(fā)帶松垮地垂著,手里還緊緊攥著半本卷了邊的冊子——那是各村湊錢請人抄錄的《便民章程》。

            “九爺!”玄箴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咳嗽著說,“聯(lián)合會……聯(lián)合會連夜商議決定了!咱們要辦一個‘治世論道大會’,把四方的修士、皇族、宗門都請來,當(dāng)面把咱們的道理說清楚!”他的眼睛亮得嚇人,像兩塊燒紅的火炭,“以理辯道,以行證法!您常說的‘道理越辯越明’,現(xiàn)在,正是讓天上的神仙們也聽聽咱們?nèi)碎g道理的時候!”

            譚浩看著他發(fā)梢上沾著的草屑,想起三個月前,這小子還只敢縮在角落里記賬,被人嘲諷一句“泥腿子也配談治國”時,連筆都握不穩(wěn)。譚浩摸了摸鼻子,把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去,聲音帶著點(diǎn)懶洋洋的調(diào)子:“行啊,反正……”他低頭,用腳尖踢飛了一顆小石子,“反正總有人嫌我不負(fù)責(zé)任,那就最后,負(fù)一次責(zé)給你們看看?!?/p>

            論道大會那日,春寒料峭。

            高高的云臺就搭在東嶺最開闊的曬谷場上,四周插滿了各村帶來的竹旗——有的畫著沉甸甸的稻穗,有的繡著旋轉(zhuǎn)的紡車,最邊上那面旗子歪歪扭扭地畫了只圓滾滾的胖豬,是常請譚浩去豬棚吃飯的阿婆親手繡的。

            三位周身仙氣繚繞的金仙端坐在云氣凝聚的高臺上,居中的那位身著月白道袍,長須飄拂,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凡民自立法度,是為僭越。天綱有序,爾等當(dāng)下界生靈,當(dāng)遵上界垂訓(xùn),豈可妄自行事?”

            臺下頓時響起一陣壓抑的騷動。

            玄箴深吸一口氣,分開人群,一步步走上云臺。他今日特意換上了漿洗得發(fā)白的青色長衫,胸口別著一枚木刻的稻穗胸針——是小栓子用鉛筆刀一點(diǎn)點(diǎn)刻出來的。“請上仙過目?!彼_那本邊角已經(jīng)磨損的泛黃手稿,紙頁間甚至還夾著幾根干枯的狗尾巴草,“這是九爺早年隨手記下的《便民站值班日記》?!?/p>

            他的聲音起初有些發(fā)緊,但很快便穩(wěn)定下來,一字一句,清晰地回蕩在曬谷場上:

            “今日,張嬸家的雞啄了李叔地里的菜。我判,雞歸李叔養(yǎng)三日——雞該長記性,人亦該如此。”

            “王二牛來說,分辣條求個公平。我教他在碗中畫一道線,左歸男娃,右歸女娃。后聞其言,女娃吃得慢,他便自行將線畫偏了些許?!?/p>

            “老周頭憂心稻苗不長,我戲言‘或需鑼鼓催之’。彼竟真請來戲班,連唱三日《穆桂英》——而今老者笑言,仙樂亦不及此曲提神?!?/p>

            玄箴的聲音愈發(fā)沉靜有力:“吾等所立,非為抗衡天規(guī),乃是從‘身邊小事當(dāng)由人自主’中學(xué)得的道理。九爺從未授我輩竊取天機(jī)之術(shù),只教會我們……”他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只教會我們,敢低頭看清自己腳下的路,敢抬頭走自己認(rèn)定的道。”

            林詩雅不知何時已悄然立于他身側(cè)。素白的道袍被山風(fēng)拂動,她手中展開的一卷畫軸卻穩(wěn)如磐石——畫上,譚浩歪在竹椅里打盹,嘴角依稀沾著飯粒,腳邊,一只小豬正親昵地蹭著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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