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嶺城的晨霧還沒散透,王鐵匠就揣著半塊冷饃蹲在了便民站后院。昨夜他和李木匠、張嬸湊了半宿銀錢,天不亮就去敲東域最有名的塑像師陳三刀的門。那老頭起初嫌錢少,可一聽說要塑的是“讓溪水變清、米價跌了三成”的那位,胡子一顫就應(yīng)下了,連夜帶著三個徒弟趕工。
“吱呀——”后院木門被推開,陳三刀掀著沾滿木屑的灰布走出來,刻刀上還滴著松油。
王鐵匠趕緊起身,布鞋在泥地上蹭出兩道印子:“陳師傅,成了?”
陳三刀沒答話,側(cè)身讓開。晨光照進院子,落在那尊半人高的雕像上。
說是像,倒更似個活人——歪著腦袋,嘴角叼根半蔫的狗尾巴草,左胳膊圈著團圓滾滾的影子(那是按王鐵匠描述雕的小花豬),右膝上還沾著泥點,連衣擺被風(fēng)掀起的褶子都透著一股懶散。最奇的是石面泛著層溫潤的光,像被晨露浸過的玉。王鐵匠伸手一摸,掌心竟竄起股熱乎氣,直往心口鉆。
“怪了?!崩钅窘硿愡^來,斧柄敲了敲底座,“我砍的百年香樟都沒這么暖,石頭還會‘喘氣’?”
張嬸抹了把眼睛,金葉子在圍裙里叮當(dāng)作響:“喘氣好,喘氣才像活人?!彼谀_往雕像嘴里塞了根新拔的狗尾巴草,“咱不燒香,就當(dāng)他在這兒歇腳?!?/p>
消息傳得飛快。晌午時分,后院已圍了二十多號人,挑水的漢子、賣菜的婦人,連學(xué)堂里的小娃都攥著糖人擠進來。有人嘀咕“這算哪門子神像”,更多人卻悄悄往雕像腳邊放東西——半塊鍋盔、幾枚野棗,還有個扎羊角辮的小丫頭塞了只泥捏的小豬。
玄箴是被書童拽來的。他攥著算盤的手青筋直跳——昨日剛貼了“嚴(yán)禁私建生祠”的條令,今兒百姓直接把雕像立在了他管轄的便民站。
“胡鬧!”他扒開人群,官靴踩碎了半塊鍋盔??僧?dāng)視線落在雕像上時,聲音突然卡住了——石面上的光竟隨著他的靠近暗了暗,等他退后半步,又慢慢亮起來。他伸手摸向腰間的“正心鈴”,這鎮(zhèn)邪法器此刻卻安安靜靜,連銅舌都沒晃一下。
“大人?!辟u菜的劉嬸搓著沾泥的手,“我們不拜仙,就拜個讓日子變好的。您看這像——”她指了指雕像歪著的腦袋,“像不像九殿下蹲在墻根兒喂豬?”
玄箴的算盤“啪”地合上。他突然想起半月前在街頭聽見的對話:“前日我家那口子摔了腿,眼看要傾家蕩產(chǎn),偏巧藥鋪就降了價?!薄拔壹彝迊G了錢袋,隔日在菜攤底下找著了,老板說‘許是被風(fēng)卷過去的’?!碑?dāng)時只當(dāng)是巧合,此刻望著雕像腳邊的野棗,突然懂了這些“巧合”的分量。
“先……先別拆?!彼罅四竺夹?,“容我再查查?!?/p>
可不等他查明白,第二日清晨,雕像就“活”了。早起倒夜香的趙伯蹲在像前嘀咕:“屋漏了,雨下得邪乎。”第二日,他的破瓦房頂竟多了片不知哪兒來的青瓦,嚴(yán)絲合縫蓋住了漏處。賣糖葫蘆的孫姐摸著像腿嘆氣:“娃病了,湊不出診金?!鞭D(zhuǎn)天,藥鋪伙計就捧著藥包上門:“有位客官替您付了?!?/p>
東嶺城百姓悄悄傳開:“這像通靈性,心誠則靈?!?/p>
譚浩是被小花豬拱醒的。小豬崽子叼著他的褲腳往院外拽,他揉著眼睛罵:“又想吃烤紅薯?昨兒才喂了三根!”出了門才發(fā)覺,平時冷清的后院擠得跟廟會似的,他踮腳一望,正看見自己的“尊容”立在中間,嘴角還插著根草。
“誰這么閑?”他嘟囔著,從墻角拎起半桶紅漆——那是前日刷豬圈剩的。小花豬“哼哼”兩聲,叼著刷子往他手里塞。
“行,你也嫌它礙眼?”譚浩蹲在雕像前,刷子蘸了紅漆往臉上一抹,倆歪歪扭扭的八字胡就掛在了石像嘴上。他又爬到雕像腿上,在屁股位置寫了“此物無主,隨便坐”,最后把剩下的紅漆往豬鼻子上一涂,“走了,中午吃紅燒肉。”
百姓圍過來看熱鬧,先是愣,接著哄笑起來。賣草帽的王二直接摘了頂新草帽扣在雕像頭上,小丫頭把糖葫蘆往石手里塞,幾個半大孩子干脆騎在雕像腿上晃悠,把“隨便坐”的字跡蹭得更花。
玄箴晌午來巡查時,正撞見倆娃舉著樹枝給雕像“刮胡子”。他望著被涂成花臉的石像,又看看滿地的草屑、糖渣,突然笑出了聲——那尊原本帶點神性的雕像,此刻倒真像蹲在墻根兒的九殿下,連腳邊沾的泥點都透著煙火氣。
“好家伙,他自己把自己‘去神化’了?!彼鏊惚P,在小本子上記了筆,“明日讓人在像邊支個茶攤,百姓歇腳用?!?/p>
月上柳梢時,林詩雅踩著青石板進了后院。道袍沾了夜露,袖中觀心鏡微微發(fā)燙——自那日鏡中映出譚浩捏豬腿的傻樣后,這法器就總跟著他的氣息走。雕像在月光下泛著暖光,她伸手拂過“隨便坐”的字跡,指尖突然觸到一絲冰涼。運起仙力一探,地基下竟埋著塊拇指大的殘玉,表面刻著細(xì)密符文,是上界天律司追蹤異端的“命印石”。
“好手段?!彼湫σ宦?,指尖凝聚起雷光,“敢在凡界埋這種東西……”
“留著吧,當(dāng)鎮(zhèn)紙?!?/p>
聲音從身后傳來。林詩雅轉(zhuǎn)身,見譚浩抱著小花豬站在月光里,小豬正舔他手背上的紅漆印子。他的眼神清明了一瞬,又懶散地打個哈欠:“他們要是真想找麻煩,就讓他們來找一頭會打呼嚕的豬。”
話音未落,那殘玉突然“咔”地裂開,碎成齏粉隨風(fēng)飄散。林詩雅望著他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見他往草棚走時踢到塊石頭,罵罵咧咧彎腰去撿,小花豬趁機從他懷里鉆出來,追著螢火蟲跑遠(yuǎn)了。
她低頭看著掌心的碎玉,又抬頭望向夜空。不知何時,月亮周圍浮起層淡金色的光暈,像誰隨手撒了把星子。
七日后的清晨,東嶺城百姓推開窗,正看見東邊太陽剛升起,西邊月亮卻還掛著。日月同輝的光里,那尊花臉雕像的石縫中,竟冒出了株嫩綠的草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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