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術(shù),僵在原地,目光被那具承載了過多傷痛與詭異的軀體死死釘住。
煉獄杏壽郎緊握的雙拳微微發(fā)抖。富岡義勇的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不死川實彌臉上的暴躁被一種近乎凝固的震驚取代。伊黑小芭內(nèi)將鏑丸攬入懷中,仿佛尋求一絲依靠。悲鳴嶼行冥淚流滿面,誦經(jīng)聲帶著哽咽。時透無一郎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被如此具象的“痛苦”所填滿。錆兔和真菰臉色煞白,炭治郎更是捂住了嘴,赫紅色的眼眸中充滿了淚水與難以置信。
他平靜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個被強行撕開所有偽裝,暴露出內(nèi)部支離破碎、飽經(jīng)摧殘核心的殘破人偶。
這一刻,什么兄弟隔閡,什么尷尬氣氛,都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們看到的,是遠比鬼物更加觸目驚心的、屬于他們領(lǐng)袖的,真實的地獄。
在死寂與震驚之中,他臉上卻浮現(xiàn)出一抹極其復雜、混合著追憶、釋然與無盡悲憫的笑容。
溫泉水汽氤氳,模糊了他面具下的輪廓,卻讓那笑容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心碎。
他低頭,目光仿佛穿透了自己的軀體,看著那些猙獰的疤痕和詭異的紋路,用一種近乎溫柔的語調(diào),緩緩說道:
“我身上……每一道疤,每一個傷口,都是曾經(jīng)最恨我的敵人留下的?!?/p>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左胸那片扭曲的皮膚,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撫摸愛人的臉龐。
“可是啊……時間過去太久,久到……我居然開始懷念他們,我開始同情他們,我甚至……開始想念他們?!?/p>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被震撼到失語的同伴,眼神清澈而深邃:
“我想親口對他們每一個人,說一句‘對不起’。”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悵惘,“但沒有如果。時間,是最經(jīng)不起打量的東西?!?/p>
他的語氣變得鄭重而懇切,仿佛在傳遞最重要的箴言:
“所以……如果你們還有什么想說的話,就盡快去對他們說吧。無論對方是……敵人、朋友、親人,還是愛人……”
他的聲音不高,卻如同洪鐘,敲擊在每個人的心扉上:
“心意,是能夠超越生死、超越時間、超越一切隔閡的東西哦,諸位?!?/p>
他頓了頓,將眾人的注意力引回自己身上那些深紅色的紋路上:
“我身上這些深紅褐色的紋路,叫做情花毒紋?!彼届o地解釋著這殘酷而浪漫的詛咒,“為了彌補過去的罪孽,為了贖罪,我吃下了很多情花。我用身體,記下了每一個人——我傷害過的,我愛過的,我熟悉的……太多,太多了?!?/p>
他的指尖劃過那些纏繞血管的紋路:
“紋路越多,說明……心里裝下的人越多,留下的遺憾也越多。”
隨即,他的語氣變得無比嚴肅,甚至帶著一絲警告:
“如果有一天,你們也有人能吃下情花……不要讓它顯現(xiàn)出來。”他深深地望著他們,“我是因為做了太多錯事,需要用這種方式來銘記,來鞭策自己贖罪。但……你們不能?!?/p>
他的目光掃過煉獄,掃過富岡,掃過不死川兄弟,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關(guān)懷:
“大家……本來就是很好、很純粹的人了。又何必……像我一樣,把遺憾和痛苦,刻在自己的身上,刻進自己的靈魂里呢?”
溫泉的熱氣依舊蒸騰,但浴場內(nèi)的空氣,卻因為他這番交織著極致痛苦與超然領(lǐng)悟的話語,而變得無比沉重,又無比清澈。
他用自己的殘破之軀,作為最殘酷也最直白的教材,教會了他們關(guān)于時間、關(guān)于寬恕、關(guān)于表達心意、以及關(guān)于……珍惜自身的重要一課。
這一刻,沒有人再在意他國王的身份,不再在意那些傳說名刀,甚至暫時忘卻了與無慘的最終決戰(zhàn)。
他們看到的,只是一個背負著沉重過往,卻依然試圖用自身殘骸點亮他人前路的、孤獨而溫柔的同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