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做出破釜沉舟選擇的,是他兒子的話。
他躲在書記里面,象一具行尸走肉一般,電話不想接,報紙不想看,新聞不想聽,看到任何熟悉的事物,都覺得是嘲笑。
飯也不想吃,覺也不想睡,人跟喪失了三魂六魄一樣。
兒子張?zhí)斐@個時候擔心地走了進來,見他一下子跟老了十歲似的,忍不住皺眉說道:“當不上這個市委書記就當不上唄,命都不要了,咋滴,想尋死?”
他看了兒子一眼:“滾,給我出去?!?/p>
什么時候,也輪不到你來嘲笑老子。
誰知道張?zhí)斐剿拿媲埃骸鞍郑覍δ愫苁?,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就沒了?!?/p>
張劍明看了一眼兒子,他倒是能分辨出兒子是好意,但一貫以來的架子讓他說道:“你爸就算再不成功,你這輩子也趕不上?!?/p>
“不要覺得你掙兩臭錢就不知道你是老幾了,還輪不到你來嘲笑我?!?/p>
張?zhí)斐瘞е瓪庹f道:“那你擺出這么一幅喪魂落魄的樣子給誰看呢,讓全市的人都瞧不起你?這點失敗就讓你受不了了?”
張劍明臉上浮現(xiàn)出比黃連還要苦的苦澀:“這點失???你爸努力了大半輩子,就換來一個這樣的結(jié)果,這叫一點失敗?”
張?zhí)斐纱鄦柕溃骸澳前帜愕降诇蕚湓趺崔k?再等幾年?人家這位好像比你還年輕呀。”
這才是最讓張劍明最難以接受的地方,以前的話,他還可以自欺欺人,說自己資歷尚淺,需要鍛煉,不然的話組織不放心把這么一個地市交給自己掌管,可現(xiàn)在呢,組織任命一個比自己還年輕的市委書記,而且還沒有地方履歷經(jīng)歷,這讓他怎么能再騙自己下去。
徹底認清了現(xiàn)實后,他長長地出了口氣,有氣無力地靠在椅子上,搖了搖頭:“不等了,我會向組織提出,離開當陽市,不管給個什么職務吧,隨便混到退休算了?!?/p>
這個時候他才用半是歉意半是譏笑地說道:“那你以后可就占不了我的便宜了,你不是一向自詡生意人,有頭腦,沒有我這個市長給你頂著,我可以告訴你,你什么都不是,給你擦多少次屁股了,看你還能怎么辦?”
誰知道張?zhí)斐U不在乎地說道:“錢又賺不完,我現(xiàn)在賺的錢已經(jīng)夠花一輩子了,我只是沒有什么事干,借著你的勢賺點輕省錢,不賺就不賺,無所謂?!?/p>
兒子這么豁達,倒是讓張劍明刮目相看,在這點上,他還真不如兒子看得開呢。
新市委書記一定下來,他早就有離開當陽市的念頭了,因為再堅持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新的比他還年輕,對方要是上不去,他豈不是更上不去。
所以他就想著離開,隨便換一個崗位,但是肯定不會比現(xiàn)在更好,甚至把你打發(fā)到一個清水衙門,讓你一點實權都沒有。
那樣的話兒子怎么辦?他掙的這個錢一大半都在自己身上,就算通過他們四方建筑的交易避免了直接的權力尋租,但沒有自己,誰跟他交換業(yè)務。
他可只有這么一個兒子,舍不得不管的,所以這個念頭雖然時常在腦海里盤旋,但一直落不下去,他怕兒子會生氣,會失望。
但是想不到的是,兒子比他看的更開,甚至他能夠感覺到,這是兒子對他這個父親的愛護超過了他賺錢的渴望。
這點讓他非常欣慰,感覺兒子沒白疼愛,從小到大,就什么都滿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