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的冬天來得晚。
蒼山雪頂映著初陽,洱海波光粼粼,風里帶著水汽與草木的清香。
日一新租下山腳下一間老院,青瓦白墻,院中種菜,墻外流水。他以為,遠離哀牢山,遠離那棵桑樹,一切便可重新開始。
可日安的病,來得猝不及防。
那夜,孩子突然高燒,體溫飆至40度,渾身滾燙,卻四肢冰涼。他雙目緊閉,呼吸微弱,嘴唇發(fā)紫,像被什么無形之物扼住咽喉。日一新抱他去醫(yī)院,醫(yī)生查遍血常規(guī)、腦電圖、CT,皆無異常。
“可能是病毒性發(fā)熱,先退燒觀察?!贬t(yī)生說。
可退燒針打了,體溫降了,又升;降了,又升。反反復復,三日不退。
林星茹守在床邊,瘦了一圈。她整夜不睡,握著日安的手,輕聲念著:“安安,回來……媽媽在這……”
日一新翻遍車玄子給的符咒、經(jīng)文,焚香誦經(jīng),掛五帝錢,貼鎮(zhèn)魂符,可毫無作用。他幾乎崩潰。
第四日清晨,他撥通車玄子電話,聲音嘶?。骸跋壬染人觳恍辛恕?/p>
車玄子沉默片刻,問:“你們來大理,途經(jīng)何處?”
“走老路,經(jīng)古塔村……”
“可曾拍照?”
日一新心頭一震——有。那天途經(jīng)一座殘破古塔,塔身爬滿藤蔓,塔尖斜指蒼穹,他順手拍下,發(fā)了朋友圈,配文:“百年孤塔,攝魂之影?!?/p>
他從未想過,這一拍,竟攝了陰氣入體。
車玄子嘆道:“拍照不拍塔,不拍墳,不拍古井枯樹。你拍了古塔,等于將塔中陰氣封入相片,帶回了家。那塔,據(jù)傳是鎮(zhèn)邪之物,塔下埋過厲鬼。你這一拍,等于解了封印,陰氣隨相片入宅,纏上最弱之人——你兒?!?/p>
日一新渾身發(fā)冷。他立刻翻出手機,找到那張照片,打印出來,在院中點火焚燒?;鸸庵?,相紙卷曲,塔影扭曲,仿佛有黑煙升起。
他又按車玄子所授,取艾草、桃枝、朱砂,熬水給孩子擦身,焚香誦《北斗經(jīng)》三日。
第三日黃昏,日安睜眼。
他第一句話,又是:“爸爸,我好餓。我要吃桑葚?!?/p>
日一新真想揍他一頓,這孩子是蠶變的嗎?
他不知,桑家子魂,已與日安共生。
那魂沒有被驅(qū)走,而是被喚醒,被滋養(yǎng),被一次次禁忌所強化。每一次搬家、每一道符咒、每一次焚香,都在提醒它——“你還活著,你未被遺忘”。
日一新決定,不再逃避。
他帶妻兒去蒼山中峰,尋一古寺,求見住持。住持年過八旬,白眉垂目,聽罷前因后果,只道:“此非災厄,乃因果。你兒非被附體,而是——歸來?!?/p>
“歸來?”日一新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