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雷住院期間,染上了當時流行的“強流感”。
起初只是咳嗽、發(fā)燒,阿雷和薛稻娞都沒在意,以為是感冒??珊髞?,他的病情越來越重,開始呼吸困難,高燒不退。
醫(yī)生給他做了檢查,臉色變得凝重:“是肺炎,而且是病毒性肺炎。最近流行的‘強流感’,傳染性很強?!?/p>
醫(yī)院立刻將阿雷隔離起來。
薛稻娞被攔在病房外,只能隔著玻璃,看著阿雷躺在病床上,戴著呼吸機,身上插滿了管子。他的臉色,由蒼白變成了青灰色,眼窩深陷,像一個即將干涸的沼澤。
她想起阿雷出事前,風水大師說的話:“你這個房子,缺水。如果不放魚缸,今年可能會有血光之災(zāi)。”
血光之災(zāi),應(yīng)驗了。
她又想起阿雷出事后,那幾條錦鯉的狀態(tài)。它們不再游動,而是靜靜地沉在水底,一動不動,像幾塊彩色的石頭。只有那兩條清道夫,還在不知疲倦地刮蹭著缸壁,頭部的傷口,越來越大,血水把一小片水域都染紅了。
“是不是魚缸的煞氣?”她問前來探病的阿雷的朋友,“是不是它沖撞了阿雷的命格?”
朋友是香港人,也信風水。他沉吟了一會兒,說:“有可能。魚缸是聚財?shù)模绻B(yǎng)不好,也會變成‘煞水’。你看那些魚,都快死了,這水,還能聚財嗎?”
薛稻娞的心,沉了下去。
她想起自己打掃魚缸時,發(fā)現(xiàn)水底有一層厚厚的綠藻,散發(fā)著一股腐臭的味道。她想起自己換水時,看到水面上漂浮著一層油膩的泡沫,像一層骯臟的油膜。
那不是水,那是污水,是死水。
阿雷死了。
他在病床上,掙扎了一個星期,最終還是沒能挺過來。病毒侵蝕了他的肺部,讓他活活憋死。
薛稻娞站在病房外,看著護士拔掉他身上的管子,看著心電監(jiān)護儀上的那條綠線,變成了一條冰冷的直線。她沒有哭,只是覺得渾身發(fā)冷,像掉進了冰窟窿。
她想起阿雷出事前,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等我回來,我們?nèi)コ院ur?!?/p>
她想起阿雷第一次帶她去香港,指著維多利亞港的燈火,對她說:“稻娞,等我賺了大錢,我們就住在那里?!?/p>
她想起阿雷買魚缸時,眼睛里的光。
一切都像一場夢。一場短暫的、華麗的、最終以悲劇收場的夢。
阿雷的葬禮,辦得很冷清。
香港的家人來了幾個人,領(lǐng)走了阿雷的遺體,說要帶回香港安葬。他們看都沒看薛稻娞一眼,仿佛她是一個不存在的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