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叫王老二,是我伯父王老漢的拜把子兄弟。當(dāng)年兵荒馬亂,他們一起逃難,輾轉(zhuǎn)到了新加坡。我伯父在船廠扛鐵板,我爸在碼頭當(dāng)搬運工。后來,我爸娶了阿梅——就是你們父親提到的那個南洋女子。他們生了我,一家三口,雖苦卻安。其實,我爸在江南還有原配老婆。。。”
王隔壁聽得呼吸急促,手指緊扣茶杯。
阿軒繼續(xù)道:“也許是老天懲罰,好景不長,我五歲那年,我爸得了肺癆,咳血不止。臨終前,他拉著伯父的手,哭著說:‘弟啊,我走了,阿梅和軒兒就托付給你了。你若回鄉(xiāng),別告訴家里這邊的事情,就說我死了,免得她傷心;若你不回,也請照拂他們母子,讓他們活下去……’”
“伯父跪地痛哭,發(fā)誓守口如瓶。我爸死后,他扛起兩家擔(dān)子,每月寄錢回家養(yǎng)你們,又偷偷接濟(jì)我媽。他一生未再娶,獨自拉扯你們長大,只為守這個諾言?!?/p>
王隔壁渾身顫抖:“所以……爸說的‘私生子’,其實是他的侄子?他……他為什么要編這個故事?”
阿軒眼中泛淚:“因為他快死了。人臨終前,魂最清明。他知道自己的‘天魂’已游離肉身,能感應(yīng)祖先召喚。他看見爹娘提燈來接,那是‘魂引’之兆,說明他陽壽已盡,陰路已開。”
“可他放心不下死后的事情。”阿軒聲音哽咽,“他怕自己一生清貧,死后你們。。。無人記得,人們會覺得他白活一場。所以他編了個‘南洋有子’的故事,讓人們相信——這世上還有人為他悲傷,還有人為他披麻戴孝,風(fēng)光下葬?!?/p>
“他也要你們安心,免得破費太多,你們幾兄弟。。。鬧意見,他會不體面地走。”
“那樣,他死了也不安心?!?/p>
王隔壁如墜冰窟,耳邊嗡鳴不止。他想起父親臨終時的銀元、阿軒的黃金戒指、葬禮上的七星燈……原來一切,都是一場精心設(shè)計的“體面戲”。
阿軒從懷中取出一枚銀戒指,輕輕放在桌上。
那戒指古舊,銀光溫潤,戒面刻著一朵梅花,五瓣完整,唯左下一瓣殘缺,如被刀削去。
“這是你父親留給我的?!卑④幍吐曊f,“那天夜里,他快不行了,突然睜開眼,把我叫到床前,從枕頭下摸出這枚戒指,塞進(jìn)我手里。他說:‘孩子,這戒指,是我娘給我的,傳了三代。如今交給你,你讓我體面走,你才是我的恩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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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說:‘回去后,別說是侄子,就說是我兒子。讓人們看到我有個孝子,我也能體面地走?!?/p>
“我問他:‘伯父,您不怕騙了他們嗎?’”
“他笑了,說:‘這不是騙,這樣他們也體面?!?/p>
王隔壁捧起銀戒,指尖撫過那朵缺瓣的梅花,淚如雨下。他忽然明白——父親臨終時的“清醒”,不是回光返照,而是魂歸故里的最后一程。他用盡最后力氣,編織一場溫情的謊言,只為讓子女們少花費,在他死后,不會恨他。
夜深了。
王隔壁辭別阿軒,獨自走向海邊。
海風(fēng)咸澀,吹亂他的頭發(fā),也吹散了三年來的怨與恨。他坐在一塊礁石上,手中緊握那枚銀戒,仿佛握住父親最后的溫度。
他翻開手機,搜索“臨終現(xiàn)象”。